感覺有些困,韓可孤放下手中的塘抄,往那間宗祠寢堂改造的睡房歇息。兒子一直伏在案上瞌睡著等他回來,見他入屋,趕緊倒了熱水給他燙腳。蕭狗子聽到聲音也從炕上爬起來,把溫在灶下的老玉米粥端過來。韓大人愜意地幾口飲盡碗中爛糊的熱湯飯,胡亂洗了洗,便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確實是乏得狠了,韓可孤這一睡,直到次日日上三竿的時候才醒轉過來,腦中仍昏昏沉沉不很清醒。聽到裏間有動靜,韓煒知道父親醒了,趕緊進去伺候他洗漱,一邊通報,李長風李叔叔正等在外麵候見。
李長風麵色有些憔悴地走了進來,將手中的一份驛報遞給了他。韓可孤拿過來略略一看,有很大篇幅說的雲內州那邊的事情,無非都是些州內危機的苦情話兒,他的眼忍不住眯了起來,歎息道:“唉——這一州的官吏將兵????竟都隻會訴苦乞憐,無一人硬氣,若真到金兵臨城下,該當如何是好?”李長風苦笑道:“也是有好的?????不過那些主戰的將佐地位相對不高,夾在了當中,日子不好過。”韓可孤知道他說的是耶律衝一幹人,搖頭冷笑道:“又做出兵嘩的蠢事!耶律刺史縱有不對,也不該聚眾要挾。"順手端起韓煒奉上來的熱茶水抿一口,潤了潤有些發幹的喉嚨接著道:“莫要說這裏麵沒有耶律衝的縱容,依我看來就是他在背後慫恿!”李長風知道韓可孤很生氣,是針對耶律校尉不能忍辱負重,顧及全局。韓煒立在一旁更加大氣不敢出,低頭無語。韓可孤看到最後,更是眼中怒意漸起,恨恨地一把將報抄扔在了案上,壓低聲音罵道:“果然——這些個大人,都是厚顏擅辯、摘卸責任的行家裏手!”原來在邸報中,寫屯騎營兵隻知有一人而不知有朝廷,隱晦指責韓可孤在雲內州時一味姑息,如今又成了暗中操縱兵亂的黑手,是造成雲內州軍號令汾岐的罪魁禍首。
對於韓可孤來說,雲內州刺史衙門能夠做出這種事情讓他並不吃驚。大遼國不堪至此,官場醃臢事豈在一州一縣一人一事?他不過有些擔心,驛報是驛站傳遞的公開性文報,上可達聖聽,下可傳黎民,一旦這宗莫須有的消息傳播開來總會給自己造出些困惑。以他如今手中掌握的權力與勢力,麵對著這類無來由的指摘並不懼怕,但是俗語有雲:‘會做的不如會說的,會說的不如會聽的。’其中必定會有故意幹擾視聽、顛倒黑白的附會之人出現,以便借機損懷自己清譽。有他們刻意誤導,很可能形成眾口鑠金的局麵,使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對自己產生不良想法。韓可孤名雖可孤,卻並不願意真的被孤立,‘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八方有朋,援來四方,這是事情成功的一個必要條件,可一旦任由這種輿論不利於自己的局麵形成,勢必會使興軍複國計劃人為地少了許多配合。李長風看他微怒神色,小意安慰道:“大石公那裏還沒有傳來消息。通州上下也並沒有不良反應?????。大人,你的名聲早立,豈是別人輕易可以詆毀得了的,況且這種潑髒水的事情在官場上屢見不鮮,肯定不能欺瞞長久。”韓可孤發了幾句火,氣漸漸消了一些,略一沉吟,也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有些過度,看來這些天思慮緊張,讓自己的神經有些敏感,不由自嘲一笑說道:“還是長風看得透徹。不過?????你還是去安排一下。後天,我?????去拜訪蕭平之大人。”其實,此時在韓可孤的內心裏,最怕的還是通州不穩,蕭平之對自己產生猜疑。李長風怔了怔,旋即明白過來,笑說道:“清者自清。我看大人無須急著過去向蕭大人解釋什麼。”“噢?為什麼?”韓可孤好奇問道。李長風分析道:“邸報傳開,很多人都知道,以大人您的性情斷不會做出這種齷齪事情?????若此時過多解釋,反而有了欲蓋彌彰的嫌疑。”他繼續說道:‘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以不變應萬變,反而彰顯大人大度。”韓可孤皺眉道:“如今形勢,我們自恃的唯這幾分薄名用來號召百姓,若也被破壞了,將來拿什麼取信與人?”看著韓可孤心思不穩的樣子,立在旁邊的韓煒心疼父親,不覺插話道:“若是被通州府信了,依平之叔叔的性情,早該打上門來質問。”韓煒雖然於父親經曆官場幾年,但終究年輕,考慮事情簡單直接,可這一句話卻恰恰搔在了癢處,韓可孤現在實在在意的就是通州這方麵的看法,終究此時是寄在人家的籬下,聽到兒子說話,不覺生出驚醒夢中人的感覺,他一拍腦門兒與李長風相視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