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從晨起到午時,折子上所列有名的幾個同僚相繼求見,眾口一詞說的都是舉薦王敏之,大有其職舍王某人再無誰可任.誌在必得的架勢,話裏話外,還隱隱點出來,王敏之在朝廷中有支持者,若此番改提他人,廷議時必被駁回。
這就是國家中層領導者的悲哀,一方麵,是把一個合適的人放到合適的位置上,人盡其用,有利於大局的發展。另一方麵,是被迫把一個明知不合適的人放到這個位置上,雖然無利於工作,但利於團結,而團結同樣也是為了有利於大局。權衡利弊之後,韓可孤無可奈何,以一人之得而導致朝臣離心,實不智也,隻好咬咬牙摒棄了題請李長風的草梳,決定改題王敏之。
死者乃大,入土為安,韓可孤原本打算按照黃靖漢人的風俗使他落葉歸根,雖然此時懿州已經淪毀,但好劣將他的忠臣骸骨運回半壁山,那裏有他的妻兒,早晚也能受些香火。然而又想及黃靖早有遺言:青山處處埋忠骨,哪兒的黃土都埋人。也是長途跋涉過去半壁山,途中常有金兵出沒,怕忠魂受了騷擾,隻能暫時將就著暫時先擇地葬了,待日後興遼大業有成,再行風光大葬。便差使李長風帶人擇一塊風水好的墓地。
擇穴選墓講究的是前有照,後有靠,左青龍,右白虎,聚生氣使不散,行之使有止。以為調和陰陽,生發萬物,為的是趨吉避凶,福澤後人。
丙申月乙未日,陰。由北安州衙門禮聘的陰陽先生經過測算,選好了下葬時辰,韓可孤帶著李長風,蔡高嶺等一幹同僚扶棺相送,因為黃靖的家眷無法趕來,便由韓煒代行子侄之禮,扛幡引路,一哭悲悲戚戚慘慘,護靈前來的標兵,也是灑淚成雨。
蔡高嶺從李長風手中接過由韓可孤親自撰寫的誄文,準備起讀,開口時,卻喉嚨喑啞,有氣無聲,正跪在靈前的韓煒趕忙立起身接到手中,展文代念:“人生而便知死,死亦為生,生生死死乃做循環,然生生具千法,死死有萬種,各不相同。君之死謂之勞猝,乃為死與忠烈也??????”
才讀了幾句,便也是泣不成調,再讀不下去了。李長風待接過來想續讀,也是話未出口淚千行,不能成其聲調,隻得將誄文鋪在棺蓋之上。
韓可孤悲痛愈盛,可又哭不出淚,眼眶中幹巴巴的痛,隻覺得胸口像有一團亂麻堵塞著,憋悶得難受,雙腿無力,身體搖搖欲墜,李長風手疾,上前便抄住了肩膀,扶他坐到了墳坑側邊的一塊稍微平整些的石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