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也曾和這位高永昌之子高守光有過幾麵之緣,從其言談舉止裏看得出此人很有些奸詐野心,後來又聽說其人好色如命,竟罔顧了人倫常理與自己父親的愛妾羅氏勾搭成奸,事發後氣得高將軍將他亂棍打出。但終是“虎毒不食子”,還是給了他個別府校尉的差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一段高家的醜聞一時間在官場上傳得沸沸揚揚成了笑料,搞得堂堂大將軍在朝廷上下很是沒了麵子。隻是不知道這小子又如何耍的些手段哄過高永昌,拿到了兵權。
韓可孤一念及此,又有了些疑惑,便低聲問那幕僚:
“既然如此,難不成高將軍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能駕馭了嗎?”
幕僚偷眼看看軍士們離得遠了些,便更加湊近韓可孤,少氣乏力的回道:“高將軍把少將軍趕走之後,精神上受了些打擊,就更耽迷享樂了,每日肉山酒海的麻醉自己,後來竟找來些道家方士為他煉製長生不老丹藥。少將軍便是抓住了老將軍的這點心思,為他招募了幾個騙人的術士,每日裏極盡迷惑之能,漸漸地便把兵權拿到了手裏。現在的老將軍一一唉!”
“哦一一”韓可孤心中黯然,本來是想著來山上與這位故人做個了斷,可眼下看來已是絕無可能了。想高永昌當年也是條豪氣幹雲的漢子,天慶四年間,帶兵和數倍與己的宋軍在平洲大戰,決勝之際卻不料受了突厥偷襲,妻兒遭擄,高永昌並沒因此減了鬥誌,複振起軍威,遣別帥駱務整、何阿小為前鋒,自己獨坐中軍運籌帷幄,以不當之勢攻陷冀州、挺進瀛洲,逼得突厥兵奉妻還子以祈罷戰,讓整個河北都為之震動,是何等的英雄氣概。而現在卻因為甄不破這滾滾的紅塵,被逆子蒙蔽如斯,可悲!可歎!在當日,自己受石柳大人舉薦,任職東京道戶部司和高永昌同衙共事,高將軍其時雖也驕橫,但自己終是以真誠待人,心無偏私而得以讓他釋了怠慢之心,兩廂關係處理得還算融洽。旬月前還常有信函往來,互承想念心意,卻不料才這幾天的功夫,竟失了勢力,恐怕自此再無相見之日了吧。
話說到了這裏,,也就再無可說了,韓可孤向幕僚致謝。
“多謝相告,請老先生自忙去吧。”
老幕僚尚言尤未歡,早知道韓可孤文名久播,才淵識遠,還想著與之縱意暢談一番,但看他一臉的冷峻,隻得局促的回道:
“也好,隻是少將軍命學生奉陪大人閑話,如此驟然離去,恐生疑竇,怕是對您不利一一”
韓可孤倒未曾考慮過這幕僚心中的感受,麵上不覺一赧,歉然拱手。
“那就有勞了。”再不言語,隻自立到崖邊,望向遠處天際。蒼白的麵龐在天影裏發出瑩瑩的玉光,略顯詭異,幾枝樹杈的陰影掃在他的鼻梁,描繪出一幅鬱鬱寡歡的樣子。
此時的太陽已經落得很低了,茫茫的如同回光返照般從林間樹梢把大片的殘光灑下來,雲山樹草都染得血一樣的通紅,天邊仿佛忽然著起了大火。。。。
如此的靜立著,不再發出哪怕一聲咳嗽,聽憑那幕僚尷尬的候在一旁。
韓可孤神遊天際,漫無邊際的看著隨風變幻的雲卷雲舒,一會兒伸展作靈動飛揚的龍蛇,一會團卷成奔波奮蹄的牛羊,不禁讓自己又回想起家鄉的那則青牛的傳說一一
感慨著時光如電,人生瞬息。夜色已不覺間彌漫開來,月亮上來了,給山中的景物罩上了一層朦朧,任是一草一木都被隱藏了細節,很空明,使人產生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韓可孤有些恍惚,突然山頂透過幾聲風打折枯枝的聲音,韓可孤吃了一驚,倒回過了神來,暗自責備,落到如此的地步了,怎麼還在瞎想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可見慷慨赴死易,從容就義難,在亂世為官尤其要做個忠官好官,自己的心還是太脆弱了。似這樣困頓不定,難不成還在留戀人世的繁華,真要惜了這條命纏裹到那罔顧大局的內訌中去麼,豈不做成了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