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明天要去西山和那老道約見的計劃告訴了趙琨,讓他自己和小雨玩一天,準備一下旅遊的事情。趙琨一聽明天我不和他一起,有些不樂意,非要和我一起去。還憂心慎重的說:
“那人魚血骨燈乃大凶大邪之物,怕蘇小哥你製不了他。”
“你也知道人魚血骨燈?”我有些意外。
“三年前,藤嶺村發生了猛鬼殺人的惡性事件,那幾十個村民和去旅遊的十幾個遊客無一生還,魂魄還不知去向,那片區的鬼吏因為這件事被說是辦事不利,處分記過,年終還做檢討了呢!老可憐了。”
......
“你們還開會念檢討....真接地氣。”
“後來地府也差人去查,但那村外墓地掛滿了符紙,我們的人不好進去,就不了了之了。”
“不過那妖物也很可憐,管事的人從三生石那裏打聽過她,知道她也不容易,也就放任他留世了。沒想到她居然又出世了。”
該是怎麼過往連地府差使也覺得可憐呢?
所謂鬼差無情,怎麼為之動容?
我心生好奇,瞅著趙琨等著他把這人魚血骨燈的故事告訴我,反正現在也不急則回去,路上也沒有其他的事可以做,不如聽他講講。
“那是一個來自北齊的故事....故事關於一個叫高湛的皇帝。”
他兒時出宮誤迷失了路途,在東海之畔,被那潮起潮落的浪濤吸引,便忘卻了尋找宮人回去,那時他還小,才八歲,父皇為他訂了門親事,是柔然太子的女兒鄰和公主,他心裏憋著難受,便偷偷讓人帶他來了這東海邊。
稠星滿空,明月皎潔如空靈的雪,如無暇的玉,潮水陣陣,連天而去。
在那樣的夜裏,在那樣腥風霧靄之間,海風撲麵,迷霧重重。
他遺失了方向,隻聽到霧中有人吟唱,如天際而來,梵音空蕩,不知身在何處。
她從霧中走來,從海水珠白的泡沫間走來,雪白的發垂肩落下,綠色的鮫尾在海浪中搖擺,好像一尊碧玉翡翠雕刻出的仙人之姿,用含情脈脈而純潔無辜的目光望著他,然後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她叫綠霧,是來自東海歸墟之國的鮫人之族,棄淚成珠,音如天成。
她送他回到了皇宮,他留下了她。
在每一個惶恐無妄的深夜靠她的陪伴度日,他一天天地長大,她卻從來沒有變過,還是那樣懵懂地美好,那樣絕然的姿態萬千,從霧中而來。
好像,一不小心....
又會從霧中離開。
高家子弟生性殘忍,他也不例外。珠玉在手,他總怕弄丟了,總怕她心裏多了別人。
猜疑,誤會。
又或是更多的陰差陽錯。
他下令剜去了她的眼睛,那雙如碧玉般幽靜,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睛,可棄淚而成珠,亦可動人之心魂。沒有了眼睛,她就不會再看其他人了,對吧?
他已經長大了,也將會慢慢衰老,而她還是初遇時十六七歲的模樣,就好像再說:
他對於她而言,不過是漫長歲月裏的一粒塵埃。
她從來不屬於他。
他多疑成疾,直到控製不住自己的暴虐天性。
他殺了她,用她的骨頭製成燈盞,用她的屍體燒成屍油煉做燈油,一盞人魚燈,能燃百歲,甚至能在他的墓穴中長明不滅。
一切都是執念。
都是可悲的占有欲和人類的自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