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覺仰頭望著漫天洋洋灑灑而飄落下來的粉色雪梅,又低頭望了望腳下橫七豎八的散落著的,被這些晶瑩而又豔麗的雪梅所半掩蓋的燒焦的屍骸。
起初他並沒有在意腳下這些屍橫遍野,草木皆枯的慘烈景象。
他的目光顯然也是在他沉痛的內心指引下,隨著眼前這不斷飄落的雪梅而徐徐的向下望去的。
當他乍一見到這種慘烈的景象時,仿佛剛剛結束的那場慘烈的激戰還在他的眼前不斷的循環放映著。
一種佛之大成者才能感悟到的悲天憫人的情懷,竟然在這一刻深深的映入了他這幼小而稚嫩的心靈中。
“轟!”
深埋在他心底的那種被壓抑到近乎咆哮的,對軒靈兒的,複雜的情愫。
與此刻胸膛內不斷上湧的,那股無處宣泄的悲憤,在這一刻再也不受控製的,盡數透體噴發而出。
他周圍的虛空被他所釋放出的這股強大氣場所籠罩。
一股股強大的威壓透過軒靈兒的衣袖,將她滿是汙漬的裙擺與秀發吹起,不斷地隨風鼓蕩。
軒靈兒近乎瘋癲的狀態,也被慧覺自身所釋放出的強大氣場所震懾。
她呆呆的望著眼前這稚嫩的麵容久久未動,顯然是驚得呆了。
懸浮在慧覺身前的三位師兄弟,在他所釋放出的這股強大的能量場中,身形不住地搖晃,各自拚盡了全力才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
即使是這樣,也險些從自己所禦使的法器上跌落半空。
他身後的五百名身披金色袈裟的“金身羅漢”,更是各自抬起右臂,點出五百道金光。
隨後幻化出一道流轉著無數萬字符文的光幕,齊聲高誦法決,撐起了“萬象七寶陣”。
圓定禪師與圓慧禪師見狀雙目陡然變色,隨後又緩緩的趨於平靜,無奈的搖頭暗歎了一聲,隻是各自打出一道金色的指力,抵消了慧覺所釋放出的這股強大的威能。
這一刻,慧覺的佛心仿佛瞬間明悟了,一般佛修即使千年萬年也難衍生出的慈悲之心,此刻卻在他的心中生根發芽。
他始終也無法突破的瓶頸,也在這一刻漸漸地離他遠去,他修煉上所遇到的那些無法逾越的天塹鴻溝也逐漸的被填平。
仿佛一條筆直而寬闊的西方大道,就明明白白的擺在了他的麵前。
隨著他佛之意境的提升,他再次望向天空中那不斷飄落的雪梅時,他已然能夠理解在軒靈兒口中不斷呼喚的被她稱作親人的苑薇師尊,是為了安撫這些慘死在惡魔之手的英靈。
不想讓他們的永久的長眠於荒野,才犧牲了自己的肉身化作片片散碎的梅花作為他們永久的陪伴。
就是因為慧覺此番偶得的天賜機緣,才使得慧覺在日後的佛修生涯中飽受血與淚的洗禮,久經生死。
此刻,慧覺麻木的臉上不帶有一絲的表情,他緩緩的抬起頭,繞過了師兄弟向他投遞來的驚詫的目光,望向兩朵七彩祥雲上雙掌合十默默為已逝英靈超度的兩位師伯。
他動了動嘴,可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出來,他正要再次鼓起勇氣開口說話之時,耳邊卻傳來了大師伯冷冷的傳音。
“慧覺!你的佛心不堅了,你的禪性動搖了。死者已逝,生者長生。兒女私情,切莫動念。”
“你既然選擇遁入空門,怎麼還能像一個凡人一樣被這些事物的表象所迷惑呢?”
“冥冥中天命自由安排,苑薇仙子的隕落對於她來說也未嚐不是一種解脫,你又何必為此動念傷神,這些難道你還看不破嗎?”
“你難道忘了你的師傅是為了什麼墜入魔道的嗎?”
“是執念!......執念那!......執念不除,佛心不堅;情欲不斷,禪性不複。”
“哎!......覺兒!......聽師伯一句勸,莫要被情欲、執念、悲憤所演化的魔,擾亂了你的心智。”
“實魔易伏,心魔難防。眼前你雖依仗著頓悟衝破了境界的壁壘,可依師伯之見,未必是一件好事啊!”
“我佛慈悲,佛海無邊,回頭是岸!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你若情關難過,唯恐西方無緣......你好自為之吧!”
慧覺靜靜的琢磨著圓定禪師對他所說的每一個字,可他心中卻對圓定師伯這番苦口婆心的勸說,非但沒有謹記於心,反而都被他盡數的拋諸於腦後,還在心底產生了些許的排斥。
他心中暗想:“修佛為了什麼?難道不是為了普渡天下眾生,解救生靈於水火嗎?”
“既然一個心存悔過的雙手沾滿了鮮血的惡魔,都值得佛門中人去救渡,那我懷中的這個柔弱的少女為什麼就不能給她些許心靈上的寬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