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莊主息怒。於藍何時說過要把生意全盤轉給落霞山莊了？不是之前您自己對我抱怨渭海那邊查得太緊，貨都出不去，我這才想改走翟羌古道的。”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葉從恩險些一個趔趄，連忙緊緊的用手捂住嘴——是姚青！他今天白天並未來訪，卻深更半夜和舅父在這裏密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姚青，你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是什麼貨色。你那發妻才死一年就馬上娶沈墨翎，你不是為了落霞山莊的家產才怪！！！你別忘了，那沈墨翎原先是羽兒的心上人，你欠他一條命，還搶他的女人，你簡直不義之極！！！”劉君澤憤怒地吼叫起來。葉從恩聽見沈墨翎的名字，心不由狂跳起來——雖然她早就對姚青娶師姐的目的心知肚明，但現在聽舅父親口說出，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姚青冷笑一聲道：
“‘不義’？劉莊主，您自己不覺得可笑嗎，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不義’？剛開始是你來找我談生意的，要白羽去殺我二弟也是你自己提出來的——這些遠的不說，那時候你明知道白羽心悅墨翎，卻還是讓他和你自己的外甥女定親，不就是對你妹妹過不去，又想吊著落霞山莊嗎？！！！現在青州風聲緊，你怕查到自己頭上，又舍不得這塊肥肉，倒拿這些話來搪塞我——劉君澤啊劉君澤，你別以為自己兩麵三刀就能騙過我。渭海那邊你要退就退，我不在乎！”
“姚青……你放肆！！！”劉君澤把桌子拍得地動山搖，葉從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姚青聲音放緩了些，低沉地說道：
“劉莊主，我敬你是前輩，又是白羽的父親，這才奉勸您一句——咱們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仙羽那邊的貨賣得很好，再做一年，少說又有兩萬兩。如果您繼續跟我合作，咱們還是老規矩五五開，我一分也不多掙你的。如果你執迷不悟……”他頓了頓，忽然陰測測地笑了一聲道：
“那從此以後，於藍再也不會跟您合作了。”
“你敢威脅我？！”劉君澤“霍”地站了起來。葉從恩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把家丁都趕到院外去把守了——怕是他早就知道自己今晚會一直怒吼吧。姚青慢條斯理地說道：
“去年璋州西南鬧蝗災，千裏良田近乎顆粒無收，百姓全靠朝廷的賑災糧才能活下去——劉莊主，拂月山莊的租子，去年怕是根本沒收上來多少吧？如果不是這路生意，偌大的拂月山莊，恐怕都快入不敷出了吧？……”
“……”劉君澤沒有再說話，葉從恩聽見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接著椅子“嘎吱”一聲響，似乎是他頹唐地坐了下去。半晌，他有些黯然地開口道：
“姚青，老夫跟你不一樣。你還年輕，有野心，也夠狠。可劉某已經年過半百了，妻兒皆先我而去，此生已是了無生趣……若不是還有個外甥女指望，老夫早已甩手不幹，今天也就輪不到你來這兒擺布我了。”
“……如此，那可真要讓您為難了。”姚青沉吟片刻說道。葉從恩聽見劉君澤有些不明所以地問了句“什麼意思”，接著便聽姚青緩緩說道：
“葉小姐，蹲久了累得慌，不如進來坐坐吧。”
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葉從恩瞬間失了全身的暖意。但她隻猶豫了一瞬便站了起來，腳步虛浮地拉開了門。映入眼簾的是劉君澤震驚的雙眼和姚青平淡的神色。黑黢黢的牆壁上掛著一幅猛虎下山的畫，平日看未有什麼驚奇之處，此刻卻仿佛命運向她張開了大口，要把她一口吞吃入腹。她關上門，緩緩走到劉君澤跟前福了福身，聲音幹澀地喊道：
“……舅舅。”
“寧兒？你這麼大晚上的在門外幹什麼？！”劉君澤嚴厲地問道。姚青抬起眼看了看葉從恩，見她緊緊咬著嘴唇看向自己，不由輕笑了一聲道：
“於藍趁夜來此，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既然不是特意來聽我的牆根，那想是有事找劉莊主吧？”
“……我方才看賬本，見有一筆一萬兩的收入沒表明來源，心裏疑惑，所以想來問一問舅舅。”葉從恩平平地說著，手卻在微微顫抖。姚青“哦”了一聲，拉長聲調說道：
“那你大概聽到不少了吧？如我們剛才所言，我和你舅舅合作了一筆生意。隻不過這生意不怎麼光彩，所以也不能往明麵上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