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均,公主也算是你未婚之妻,你去幫她打點,今晚便要動身,切勿再生事端。”
校尉回了一個禮,便退出了側室。
公主在女眷的陪同下去了東廂,將軍夫人與公主對坐在榻上,桌上的茶盞換了一道又一道。除了廊外鎖著的一隻鸚鵡,偶爾會發出一些啄食的聲響,滿屋子的人卻再聽不到一點動靜。
“公子,公子...”突然間鳥叫喚了起來,眾人還以為是它起了性子,一會才知原來是校尉來了。少年進來先向母親行過了禮,之後便讓母親領著丫頭們離開了。廳上便隻剩校尉與公主二人。
“父親已經做好了安排,現下都城大亂,父親兵線困於晉門關,實在是難以抽身,便說先請公主避一避。晚上常侍的師兄趙藉便會帶你去一艘船上,那船是法外之地,父親打探多年,鮮有人知。隻是聽聞船上有許多烏合之眾,因此我會另派常侍保護你。你須得小心...”
公主癡癡的點了點頭,心下茫茫,也不知道如何回應。
校尉便接著說“船上有雇傭之兵,趙藉會為你探聽,若等時機合宜,父親的兵返朝,與你們接應,可能就此能殲滅叛黨了。”
公主這才抬了眼,望著麵前的少年,眼中滾出淚來,有如斷線之珠。
“均哥哥...”話音未落,便撲入他懷中,自出事以來,到此刻才真正的痛哭了出來。
到夜深時,將軍府更顯寂寥,殘月冷風依舊,隻是雪將要化了。校尉與常侍對坐院中,二人也不畏嚴寒,隻命下人熱了一壺酒,便聊了許久。
“你師兄雖然也能保護公主,但我還是更信你。公主不善馬術,一會把我的夜祺牽來,它性子穩,也快。隻是聰明的很,到了之後恐它會認路返回,那便不好了,你替我了結了它吧,不要讓公主知道。”
“是,隻是可惜了夜祺。”常侍心下不忍,他很少向校尉坦露自己的想法。但其實校尉更為悲傷,畢竟行軍之人,戰馬亦如戰友。
囑咐過常侍,校尉起身去東廂看公主。到了東廂,隻見她一人端坐於廳中,便問,“其他人呢?”
女孩猛地回神,才發現來人了,當下就有些不好意思,於是怯怯的應道,“真真說要稍作打理,領著其他人去收拾了。”
“她倒是一心為你。這樣也好,有些話也不便人前說予你。”說著便從袖底摸出一柄彩彈。
“這是家中用來傳信用的彩彈,要小心收好不要受潮了。如有天返回都城,以彩彈為號,我與父親將助公主奪回天下。”
女孩低下了頭,又抿了抿嘴,總想說些什麼,卻又猶豫著。看著像是更加羞怯了。
“均哥哥,身為一個女孩,天下於我不過是一卷江山,我心所係,隻有你和父王,隻盼今生能了了這份恩仇。”
少年當下便會了意,這一宿一晝的擔心與疲乏瞬間便了無蹤影,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些什麼,隻覺著房內燭光晃晃,暖香陣陣。女孩臉上掃過緋紅在燈影下若隱若現的浮著一層細絨,少年望著女孩,心中動了情。此刻,縱有千般萬般禮法,也拋諸腦後,他捧著女孩的臉,聞著女孩周身縈動的香氣,他壓抑著心跳,呼出的氣體像暖風一樣,正給了一朵嬌花要綻放所需要的溫暖與濕潤。意亂情迷,仿佛蜂蝶飲蜜一般,少年雙目微閉將要吻下,隻是女孩忽然想起父親剛走,自己卻動情動性,不免羞愧內疚,便還是推開了少年。
“均哥哥,如果我沒有負這血海深仇,今日便能隨你而去,朝堂上不是你我立命之所,便去山水間飲風餐露也好。今日雖有趙家的扶助,此後身家性命仍不過旦夕之間,若我不得天命,今生恐怕緣盡了。便等來世,為君執帚。”話剛說完,女孩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斬斷耳後的一簇小辮。
“以此為信。”
少年見此,驚慌不已,不可二字竟來不及出口。隻能望著女孩手中斷發,淚如雨下。女孩抽出手帕為少年拭淚,隻是自己眼中也似有淚光,點點斑斑,不勝美矣。
“不願意在外人麵前落淚,均哥哥,就在這裏告別吧。”
“在見麵時,月將盈滿。”
一番話別過,此時女官也來了,說了些細碎的事情,可這兩人哪裏聽得到,隻覺得心意已通,心中更多添了幾分欣喜。卻也都明白,從今日起,便再也不知是生離還是死別了。
女官又捧來鬥篷,候在公主身側,校尉默默的拿過,替公主披上,行了一個禮這才離開。
“公主,走吧,兩位趙大人應該都到了,隨行物品也已經妥當。”
公主點了點頭,女官便扶著她走了。
“公子...”誰知那鸚鵡又叫喚了起來,公主猛地回頭,但這次卻是空空蕩蕩,一院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