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謝謝你活著(1 / 2)

雪停了。

月光皎潔,月下的毛白楊樹林裏一片銀白。雪厚厚地覆在光禿禿的枝椏上、凋零的茅草和枯葉上、姿態嶙峋的怪石上。偶有幾根不肯低頭的灰褐色草葉從雪被中斜刺出來,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發抖。林中依稀可辨一條蜿蜒小道,盡頭是一蓬茅草房,房前數堆枯枝,都壓在積雪之下。這樣的雪夜,這樣的林子,鳥都絕跡了,更遑論行人。這守林人的茅草房早就半塌,人去屋空,四處寂靜無聲。偏在這沉寂中響起一聲呻吟,令人毛骨悚然。

聲音是從雪下的枯樹枝堆裏傳來的。但見那堆雪包晃了晃,雪簌簌地從樹枝縫隙裏掉落下去,接著,又是一陣沉寂。樹枝下竟有活物?

是人!那人眼睫輕顫,睫毛上還盈盈地綴著幾顆雪珠。她膚如凝脂,欺霜賽雪,櫻桃小嘴已然凍得發紫。鬟髻淩亂,幾絲烏發沾著水汽粘在額角,更添幾分淒美。

舒雅昏昏沉沉地睜了下眼——確切地說是眼皮,因為她覺得自己被凍成冰雕了,眼皮也融進了這冰雕裏,動不了了。她想擺脫這冰雕的禁錮,一掙紮,便覺心口一陣刺痛。這一痛讓她的頭腦恢複了一絲清明。

她想起了自己暈倒前的那一幕——她在南京路步行街路口當值,一輛超速的寶馬將她和一個孕婦撞飛了,她的後腦勺狠狠地撞在一根隔離路樁上,她當即暈過去了。

該死!她想著,待我好起來,不管那寶馬司機是什麼背景,一定要他為自己的恣意妄為付出代價。那可憐的孕婦,也不知是不是已經一屍兩命了,殺人該當償命!

舒雅出生高幹家庭,又是家中獨女,從小被家人視為掌上明珠,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舒雅家教甚好,並沒有那些紈絝子弟的壞習氣,向能嚴於律己。受行伍出生的爺爺影響,舒雅從小崇拜花木蘭、穆桂英、秦良玉式的巾幗英雄,恨不能親曆軍旅生活。終究父母舍不得女兒去軍隊受苦,舒雅不願媽媽難過,但也不願違逆了自己的心願。不能去部隊,就做一名警察,除暴安良、弘揚正義也可充做一代俠女。因此,她雖沒有應招入伍,卻也堅持上了心儀的公安部直屬警校,讀了偵查學專業。誰知畢業後卻又被家人安排進了交警大隊——刑警還是太危險,媽媽哪裏能放心。

舒雅甚是無奈,一身本事竟沒處發揮。偏交警大隊的那幫皮膚黝黑的小子還看不慣這從天而降的白天鵝——走後門進來的嬌嬌女,能吃的了日曬雨淋的苦?怕是來走個過場就要高升的罷!他們指不定正憋著勁兒等著看她的笑話呢。舒雅心氣高,既然來了就要做好。誰知才剛上任就攤上了這事。

舒雅並沒有細細去想她被車撞飛後那幫同事該是嘲笑還是同情,也來不及回顧醒來前隱約聽到的三聲木魚,因為她此刻實在太難受了,她快被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