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地山區，放眼俱是鬱鬱蔥蔥的綠色叢林。
老山深處一處斷崖的底下，長滿苔蘚的山壁忽然動了一動，隨著輕輕的“哢嚓”一聲，向外突出了幾厘米來。近看的話，可以看出這是一扇石門，上麵長的暗綠色苔蘚是人工植上去的塑料製品。石門慢慢地向旁邊移開了半米，可以看到裏麵的平滑的水泥洞壁。
一個頭發雜亂、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出現在洞口中。他光著上身，露出健壯的背闊肌和三角肌。他的下身穿的是軍裝迷彩褲，褲腳稀爛也不在乎。他彎腰、屈體，做著伸展活動。遠遠看去，就像一個野人。這時，洞門口又出現一個小“野人”。他懶懶地打著嗬欠，坐在門口的大石頭上，抻著胳膊伸懶腰。
山洞門口的水泥內壁上，歪歪斜斜寫著三個“正”字。中年男人從地上拿起一塊白堿石，認真地在洞壁上又劃上一橫。石跡不是很清晰，他用力地描了幾遍。胳膊上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突突跳動。他扔下石頭，拍掉手上的石屑，指著那一橫，回頭說道：“小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當然！”小明晃蕩著滿頭的亂發，從背後褲腰上掏出一盒牛肉罐頭，放在鼻尖上深深地聞了一口。“罐頭啊罐頭，我又等了你一年啦。”
說時遲那時快，中年男子輕快地把腳尖一抬，剛好踢在小明的手腕上，罐頭在空中劃了一條拋物線落在他的手中。
“阿叔！”小明的睡意矇矓全跑了，瞪大著眼。
“吃吃吃，你個吃貨，整年就想著吃，你的腦子就不能想點別的！”阿叔語氣忽然變得嚴肅。
小明的目光從罐頭移到阿叔的臉上，一撇嘴：“不就是要出山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阿叔臉上的薄冰融了。他身後洞邊靠著的兩根細木稈，長約丈餘，粗若拇指，一頭粗圓，一頭磨尖，宛若長矛。阿叔回身踢了一根給小明，“先把早操做完再吃！”
山洞前麵沒有一塊齊整的地方，全是巨大的山石，嶙峋突兀。有的上麵還長著些小草或青苔。
他們兩人各自跳上一塊石頭，對峙著。忽爾之間，人影一閃，頓時響起“乒乒啪啪”的擊打聲。
……
這是光明一十五年。
自黑暗之冬結束後，萬物更生，萬象更新，已有十五個年頭。中年男人叫向陽，原龍邦川地戰略物資支援點的守衛之一。剛滿十六的少年，是他的侄子向小明。他們在這個軍方修建的山洞中已經居住了十五年，從來沒有離開過斷崖。
從斷崖通向外界，要經過一道深澗。原來澗上有一條鐵索橋，光明三年的春天，鐵索橋完全毀了。毀於生鏽。那一年，所有的植物似乎為了報複在黑暗之冬中所受的苦難，從春天生長到秋天，三季瘋長。與此同時，向陽他們使用的工兵鏟也開戲瘋狂生鏽。
……
“停停停！”向陽大叫著跳下石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甩在地下。
“這麼快就不行了？”小明喘著粗氣，譏笑他叔。
“臭小子，你功底尚淺，豈是你叔我的對手。我隻不過拿出三成功力與你對練而已。”向陽一邊笑罵，一邊從石頭底下掏了一把軟泥，順手搓成泥丸。
“噫——你就吹吧！”
“費話少說，看球！”向陽一把撒出三個泥丸，呈品字狀向小明正麵撒去。
隻見小明在石頭上站穩腳跟，飛快地把矛尖抖成了一朵梅花——虛影瞬時散去，一個泥丸從矛尖上掉下來，剩下兩個串在上麵。
小明見狀忙說：“你今天弄得泥丸也忒小點，怨不得我！”
向陽笑笑，又搓三個泥球在手中，“別怪我沒提醒你，反方向哦。”
一球在左，兩球在右，且是一前一後，速度不一。
剛甩掉矛上泥丸的小明，見此情形忙右手疾刺，直中球心；回頭看那兩球距離已遠，忙向左前方跳出一步，回身將長矛擲出，意圖一箭雙雕，忽覺側麵有異，未及回頭，側目餘光已見又球奔頭直麵而來。他不由大叫一聲：“陰險！”對叔叔伸了中指——將這一球穿在泥甲上。與此同時，傳來長矛落地的聲音，上麵串著兩個泥丸。
“哈哈，”向陽笑道，“今天表現不錯，隻捅爛一個。”
“哎，那一個可是……”
“行了行了，加送一罐。”
……
小明盤著腳，坐在洞口的石頭上，拿著小木片從罐頭中挖牛肉泥往嘴裏送。向陽在打包行李。他從油桶裏撈出最後兩把工兵鏟，用油紙仔細地包嚴實，又套上塑料布，這才放入行軍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