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已近傍晚,是我們家快要吃完飯的時候了,大概是家裏的仆人又敲響了我的房門。門敲了兩聲,還沒等我說進,自己就先打開了。
一張賤兮兮的笑臉擺在我的麵前,我的嘴角抽了抽。
“妹妹你睡得時間夠久的啊,沒想到折戟這小子行啊!”濮陽青一張嘴就氣得我青筋直冒,整張臉都憋紅了。
“你說什麼呢!”我作勢要上去打他,可惜身上實在沒有什麼力氣。
“哥錯了,哥錯了還不行麼……”濮陽青摟著我坐下,完全沒有一點認錯的樣子。
“你明知道……你還!”我一時氣的語無倫次。這明明是我現在心裏最邁不過去的一道坎,他還用這麼玩笑的語氣說出來,怎麼能不讓我生氣?!
“哎呀,好啦,多大點事兒呢,你以為現在還是解放前呢,重視血緣關係,你一出門就把你們倆都拖去浸豬籠?拜托,現在崇尚戀愛自由,你跟折戟那點淡出鳥來的dna居然也當個事兒!”濮陽青故作灑脫的說,拖著我就往房間外麵走去。
“走,吃飯去!”我哭笑不得的看了他兩眼,心中不可控製的劃過了一絲暖流,濮陽青的幾句話似乎真的把我心裏的別扭衝淡了不少。說的也是,就算我和折戟之間的事真的公之於眾了,誰又能把我們怎麼樣麼,說到底也就隻有我自己耿耿於懷而已。
我順著旋轉樓梯走到一樓,大廳裏,爺爺已經坐在餐桌前,大概是在等我吧,他並沒有動筷子,見我下來了,才指了指離自己稍遠的一道菜,吳叔趕忙走過去夾了幾筷子放到他麵前。
餐桌很大,吃飯的卻隻有我們三個人。爸爸的工作很忙,平時基本上是在公司待著,然而我知道,就算他不忙,他好像也不願意踏進這個家一步了。
濮陽青把我拉開凳子,等著我坐下,有特別勤快的把我愛吃的鹽水雞加了兩塊放進我的盤子裏,還朝著我特別明媚的笑了笑,笑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自從我下來之後,爺爺除了看了我一眼之後,就一直沒再理我,也沒像以前那樣就算完成了任務也依舊百般挑剔,然後借機訓斥責罵。
我心裏默默冷哼一聲,把所有怒氣都發在了嘴裏的雞肉上,低下頭默默隱忍不發。也是,他多年的心腹大患,當年僅剩的知情人也已經死了,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我越想越氣,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摔了筷子,站起身就像樓上走去。這麼多次出生入死,刀口舔血我都不曾恨過他怨過他半點,唯獨羅林的死,是我實在咽不下的魚刺,如鯁在喉。
“濮陽芽!你給我站住!”濮陽敬一見我摔了筷子就走,當時就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喝一聲,大廳裏登時響起了陣陣回聲。
軍人的條件反射抑製著我前進的步伐,下意識地停在了原地。回過神來又懊惱不已。
“長大了,翅膀硬了,是麼!我管不了你們了是不是!”濮陽敬環視全場,顯然連帶著把濮陽青那天摔門而走的事也算了進去。濮陽青本來事不關己,就像看著妹妹給老爺子一個下馬威,好在家裏樹立點威信,以後也好有些話語權,可沒想到妹妹秒慫了,戰火還燒到了他的身上。
濮陽青一下子也犯起了擰,站起身扯過妹妹的胳膊就走,拖進自己的房間的時候還特意“邦”的一聲關上了門。
回過頭來還嘚瑟的指著門跟我說“看了麼,跟這老頭子說話,就得用這種氣勢,不然誰能把你當回事啊!”
我還沒等他說完,慌張的跑上去抱住他,胳膊緊緊地摟住他算不上強壯身軀,臉埋在他幾乎沒肌肉的胸膛裏。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稍微遮掩一下我此時的狼狽。
我想,羅林這兩個字大概會成為我今後的人生裏最不能觸碰的傷口,即使隻是碰到傷口周圍的肌膚,也會引得他鮮血不止,疼到心梗。
那個就連死在我懷裏的時候都在微笑的男人,有一顆溫熱的心,有一個愛了一輩子的人,他不像現在坐在樓下餐桌前的那個老人一樣,冷血冷情,被利欲熏心,被地位和尊貴侵蝕的人不人鬼不鬼。
然而命運總是這麼愛跟我開玩笑,讓我身邊這麼優秀的人逝去給那些肮髒的靈魂騰地方。
我頭一次這麼不想在這一方天地待著,這麼想要逃走,哪怕隻是躲一時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