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文化留下殘片的尊嚴
青春悅讀
作者:鄭從彥
沈繼光先生苦心孤詣拍攝了約三十年文化碎片,一本《物語三千》,讓他成功複活了平民曆史。鏡頭之下的殘片,是一個國家的文化標誌,也可以成為通向詩意的一條途徑,讓讀者設法構想失去的整體。
沈先生用鏡頭記錄物語,還原“物”之本真。當然,“物”自己是會說話的,會表達的,它一定有它自己的生命事件和附在它身上的故事。“物”之本真,並不是傳遞著非常理想化和浪漫化的過去觀,而是源於民眾生活與體驗的本真性。這種本真性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不斷地消逝,而其殘缺的存在也恰好體現了這種生動文化的有機社群。
從2001至2004年,沈繼光先生長途跋涉,踏遍燕趙、中州、三晉、巴蜀等地,不顧千辛萬苦探尋村落古鎮。用自己的鏡頭細心聚焦,對準那些與平民百姓生活密切相關的瑣碎物件,希求獲取最平凡也是最珍貴的素材。無論是褡褳、火鐮、鞋拔子、煙絲袋、煤油燈等“生活用品”,還是犁、耙、鋤、鎬、石磨、碾子等“勞動工具”,都成為了其鏡頭捕捉的目標。1200多幅圖片的背後,是無數的刪除重拍,是不計其數的精挑細選,是夜以繼日的辛勤付出。
鄉土社會學大家費孝通說:“隻有直接有賴於泥土的生活,才會像植物一般在一個地方生下根。”一種生活的藝術,一種生存的方式,有序而且典範,涉及到生活生產的方方麵麵,產生於遠古的各類體驗,對應著自然環境和歲月的節奏。無心之人,熟視無睹;有心之人,愛不釋手。對於這樣的反差,這曆史的“本真”到底是指什麼呢?沈繼光的鏡頭物語似乎給出了答案:一種植根於本真社會價值標準中,不受外界影響和商業牟利玷汙的“純”文化。
羅素在《西方哲學史》裏寫過這樣一句話:“好也罷,壞也罷,有文化的君子的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了。”結果或許如此,但過程絕非這樣,文化君子沈繼光正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讓美好的日子定格,讓正在消失的物件得以展示,讓曆史的產物重現展示價值。瓦爾特·本雅明說:“隨著單個藝術活動從禮儀這個母腹中的解放,其產品便增加了展示的機會。能夠送來送去的半身像就比固定在廟宇中的神像具有更大的可展示性。”如此說來,鏡頭物件的展示價值,意味著藝術實踐從生產生活實踐中解放了出來,成為供人觀賞之物,甚至成為文化之物。曾經,它們僅是浩瀚宇宙中的細微之物;如今,毫不起眼的殘缺一片,卻成了文化標誌,意義重大。
《物語三千——複活平民的曆史》以圖文並茂的方式,來記錄一種不能複現的生存形態和生活方式。這些老物件雖然已經漸漸遠離生活,但昔日的輝煌依舊在今日的滄桑中留有印記。物件易損,記憶難磨。記憶的不可磨滅讓這些物件演繹著一個個精彩不斷的情節,講述著一個個生動活潑的故事。昨日之碎片,代代消失,代代記錄;今日之文化,代代承續,呆呆珍藏。或許,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物件,就能窺探出文明的意蘊。全書共計24個專題,從“燕郊山村”、“中州古鎮”,讀者可以看出古樸村莊的豐饒生活;從“阿壩藏居”、“三晉高牆”,讀者可以發現古老物件的重要力量;從“馭牛飼馬”、“鑿井而飲”,可以觸碰農耕社會的智慧火花;從“學閑遊戲”、“木輪遠行”,讀者可以品味平靜生活的精彩樂趣。“收複人類的生活,成為人類的遺產”,讀者可透過具體的物的曆史,切實感受到生活的質地,真切了解到曆史的空白。這是一場和時間賽跑的比拚,是一次觸摸人性的嚐試,是一段快樂至極的回憶。在拍攝中,作者享受著風景和自由;在閱讀中,讀者感受著殘缺和樸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