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亞軍被晨光喚醒。
“今天是聯盟曆245年4月3日,今天穹頂內溫度為20攝氏度,穹頂外溫度為20攝氏度。早上整體天氣晴朗,紫外線強度適中,無大風,適合外出散步。普通居民可以享受一個美好的上午。有計劃捕獲爬行類基因的獵人可以在下午出發,下午天氣轉雨,會有不錯的收獲。現在是東岸時間早上七點一十五分。”
關上房門,李亞軍想著今天或許會有不少的報酬。
他今天起床的時間比昨天晚,主要是冥想延後了他的睡眠時間。冥想是無法完全取代睡眠的——至少在他曾達到過的最高層次也沒能做到這一點。而且一個尚未擁有級別的法師在長時間的冥想中能夠獲得的進步是有限的,除了平心靜氣之外,過長時間的冥想沒有額外效果。
關於冥想時間的度也很好掌握,這就像一個人在吃東西一樣,在快要吃飽的時候,人體總能感覺到的。
走下樓梯去往貧民窟邊緣的過程中,李亞軍遇到了許許多多的同行者。
他們從一幢幢灰色頂的樓房中走出來,像是水龍頭滴出的水一般彙聚在一起,這條涓涓溪流有著統一的流向,那是位於貧民窟邊緣的地下入口。
但這並不是李亞軍記憶中最洶湧的人潮,有時候整條路都擠滿了人,很容易就會觸碰到周圍人的身體。
如果隻是些體格健壯的大漢也還好辦——當然隻是相對的,大部分時候,貧民窟裏哪裏會有真正的壯漢。他們會變色不善地盯著他,用語言或拳頭警告他:嘿,小子,悠著點!
聽說隻有極少數情況才會遇到那種人: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眨巴眨巴眼,然後靠上來,用一種曖昧的聲音輕輕地說:“你的眼睛很美,等到晚上……”李亞軍上一世很少跟人解釋自己為什麼常常帶著墨鏡。
對於他來說,最難纏的就是碰上女人了,尤其是安靜沉默的那些。無心之過很快就會變成仇恨的小小火種,她們會不聲不響地記住他的樣子,不論他有沒有道歉,她們都會很快地走開,然後將一切都隱藏起來。待到不期而遇的時候再迅速出手,隱蔽、狠辣、一擊致命。她們有些人還會帶著一種仇恨得報的快意對他說:“不知道你記不記得那個上午……”
李亞軍覺得,上一世的黑暗遭遇或許也和這擁擠道路上的糾紛有關係。
誰知道呢,小恨成大仇,在穹頂裏什麼都可能發生。
今天的人少得出奇,能看見的麵孔主要是體格健壯的青年男女,這或許和昨天滲透進來的那些神秘物質有關,昨天的溫差太大了。
地下入口位於貧民窟邊緣交通最便利的地方。李亞軍以前總是想,或許地下入口是緊跟著貧民窟所在而出現的,因為“下麵”需要的勞動力簡直是無窮無盡。可是在實驗室的漫長歲月中聽到的那些耳語讓他漸漸明白,從來都是先有地下入口然後才有貧民窟,不管怎麼說,在代達羅斯的穹頂裏,就是這樣的。
在以生物技術發家的代達羅斯麵前,生命本身或許並不那麼值得敬畏。
進入地下入口的方式據說參考了前聯盟時代的跳水運動,廉價勞動力們一個個走到入口邊緣,然後下餃子般一個個跳入。
這個時候就最容易分辨出新手和老人了。新手們總是戰戰兢兢,站在邊緣磨磨蹭蹭,如果他身後的人不發聲催促的話,他們或許會就這麼站上一天,思考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裏。
在李亞軍前麵的那個人就是這樣,仿佛在他麵前的不是一個工作的普通場所,而是通往地獄的通路,如同深淵巨獸的大嘴正在擇人而噬。
李亞軍並沒有如同上一世般隨意催促,雖然那是一種平常的娛樂。他正在觀察,記憶中這般窘迫的場景已經是很久之前了,那種記憶對現在的他產生的影響並不強。因此不論他再怎麼偽裝,他身上那份屬於新人的謹小慎微早已消失,因而他需要看看別人是怎樣害怕和擔憂著的。
“嘿,你快點跳,後麵還有不少的人等著呢!聽著,如果你今天不想工作的話也沒人逼你,穹頂的貧民窟可不缺人,你走開沒人會去抓你,快點把位置讓開。”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人用懶洋洋的語氣催促道,他的工作服上用繡著代達羅斯的大寫。
“不是的,”那個新人辯解道,“我來這裏就是為了參加工作的,我也想要得到報酬。隻是……隻是那個洞口看起來不像是死的東西。我總覺得它有自己的生命。我擔心我一旦下去就會發生什麼說不清好壞的改變,而那將讓我不再成為我自……啊!”
新人的辯解被打斷,穿著工作服的人拍了拍手:“像個娘們似的,我見得夠多了……下一個!”
李亞軍走上前去,那人看見他就眼前一亮:“喲,二哥,你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