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整整一個星期的搖滾夜,嘶心竭底的裂肺嚎叫,終於把8年多的頹廢,8年多的快樂,8年多的憤怒,8年多的青春記憶全部抽盡。本來三年前的賀蘭山下就有機會告別一切,但是突來的病變,讓我又活活的等待的三年。這次終於了結,感謝武漢,感謝搖滾,感謝生命。明天生活將重新開始,為家人在期待,為朋友在等待。打電話給家人,說一切安好,準備創業,備好資金;打電話給朋友,說一切開始,準備迎接,備好酒肉。
2。
二零零六年6月16日,我踏上武漢開往北京西站的特快。一心歸意,把最後的精力全部在晚上10:00之前透支,滿身疲憊,依窗死睡。第二天淩晨3點醒來,發現坐位空了許多,窗外漆黑,好像有雨,吃了碗泡麵,對麵的一男一女看樣子已經從陌生人發展到可以下車直接登房的地步了,我起身換個位置。找到了一個三人坐,窗外闌珊流動,像是要進站,我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這對男女正在收拾行囊,看我過來衝我點個頭,笑了笑,是對我剛才適時離開的謝意。因為剛才最重要,他們可以把下車登房的事情敲定,手段時機都要恰當好處。這是我一個朋友教我的,我在石家莊用了一次,很管用。
記得那是三年前,我在西安看完病,去北京一個朋友家養一段時間。我從西安出發,也是在鄭州站,上來一個20多歲的女孩,皮膚很白。我對皮膚白的女孩特別有好感,即使長相一般,帶眼鏡的也可以接受,但是大多數這樣的女孩不喜歡我,比如我的初戀女友,再比如剛上車的這位。她斜了我一眼問旁邊有人嗎,我搖頭,她坐下,後腰有紋身,沒看清圖案。到了石家莊的車站的賓館的床上,我才看清是一條很俗氣的藍鳳紋,我問為什麼要紋這樣一個紋身,她說喜歡。她坐下後我覺得沒戲,就沒有搭訕。再說,一口地道的河南話很是讓人傷心,要是四川話,成都口音,那在這大病初愈的異鄉的夜,也可以用“魂來”二字來形容。後來她問我有沒有煙,我拿出一盒白沙,她抽了一隻,直接在座位上點火,我看她,她說要坐裏邊。我覺得自己像個三好秀才,赴京趕考,路遇江湖女子,被壓迫。我低頭,交換體位。當時也是淩晨三點,我準備睡覺。她湊到我耳邊說:“聽笑話嗎?”然後沒等我點頭直接從包裏找出一本“火車站”發行的雜誌,封麵誘人。“趙本山牽驢去趕集,遇見——”她的嘴唇很好看,應該是很性感,但還是被我懵懂打斷:“有黃段子嗎?請講普通話,”她又斜了我一眼,抿了3。5秒嘴唇,依舊是河南話:“再來一隻煙,我也喜歡白沙,抽了4年了”。我給她又抽出一隻,說:“給,準確的說是抽別人的白沙4年了!”她沒理我,深吸了一口,亂了一下蓬鬆的頭發說“4年,漫長的4年,不知道還能喜歡幾年。”我想她一定是說一個男人,並且有很傷心的一段愛戀,這樣的女人,這樣的夜一定能爬到我的床上。我沒有再催促她的普通話黃段子。早上5點,她又問我要煙,我給了她一包,準備繼續睡覺,發現天色已白,再來一窗晨光一定愜意,我去洗了洗。回來她笑我牙膏沫進了脖子。我說:“總比不刷的好”,“嗬嗬,我的不刷也香”,“是嗎?我聞聞”,“臭小子”她一纖纖白手亂了我剛整理好的頭發,也亂了我睡了一晚的心肝兒,我指著自己的頭發說:“丫頭,河南少林寺現在招收女徒弟了?”她笑了笑,又不理我了。我看馬上要進站了,顧不得對麵傻冒的耳朵是否有問題,直接開口:“你這站下嗎”?“不下,去北京呀?你養我”?“養”,“得了吧,你”她用老北京太監口音諷刺了我一句。“嗬嗬,我也石家莊下”。“去幹嗎”?“玩”,“玩什麼,石家莊有什麼”?“有你呀,我們一起玩。”一個小時後下車出站登房洗澡(她比我多一個步驟——刷牙)、做愛(早上是我的黃金擋)、穿衣服、退房、走到路口停下,她說了穿衣服到現在的第一句話:“好了,就這個路口分開。”我早就料定是這般結局,但還是忍不住問了句:“為什麼?”她麵無表情,看著玻璃大廈上的流雲藍天,隨口一句:“不好玩”,“不好玩,那你剛才不是——”我想不依不饒倆句但是被她打斷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我沒再問,看著她消瘦的身子消逝進人流。這個問題一直困饒著我——為什麼白加不漂亮加眼鏡都說不喜歡我。不過這困饒僅此而已,沒有委屈,沒有遺憾。
3。
那對陌生人幸福的出站了,終點站還早,我躺在豪華三人座上又睡了過去。很多舒服的小時過後被一個大嬸叫了醒來:“小夥子,起來了”,是河北保定口音。我揉了揉耳朵,給她讓了位置。她坐下打開一個黑色塑料袋,裏麵是大桃子,看著身上直癢癢。桃子要是洗好放一顆,我會大口吃下,要是放著剛從樹上摘下來的一筐,我肯定會躲的遠遠的,因為我雖然皮膚對桃毛毛(桃子皮上的毛層,我跟朋友家的小保姆學的這個名詞,很少用到)不過敏,但是內心深處對桃毛毛過敏。大嬸很是疼我,她挑出倆顆,然後把塑料袋係上,然後拿去洗,然後把右手中的那顆遞給我,然後咬了一口左手中的桃子最紅的尖,然後衝我幸福的笑,意思是桃子忒好吃。我咬了一口,衝她回笑了一個幸福,意思桃子確實忒好吃。此時列車長走了過來,挺挺腰幹,估計昨天晚上幹了不少工作,旁邊跟的女鐵妹(一個北京的列車服務員給我說她們這個名字比“空姐”聽起來有味道,顯的年輕,活力。我說是有活力,閑著沒事拿著鋼刷刷襪子。接著我就被那鐵妹把身上的毛層都給刷了)也挺了挺腰幹,我確定了我剛才的推斷,因為我受過鐵妹的苦,用了一個星期養精蓄銳。然後列車長說了一通廢話:“大家旅途辛苦了……最後,請大家注意……不要接受陌生人遞給的香煙啤酒以及食物”,然後他看了一眼正在幸福享用桃子的我又補充了一句:“還有水果”。接著走去提醒下一個車廂中的旅客,告戒:餓了車上有買的,渴了車上有買的,有煙有酒,用著安全,雖然貴一點,也許不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