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了?肯回來了?”主公背對著她,像是不想見到她的樣子。

“主公,你還記得你當日救下我時,答應我的複仇之事?”嫁裳看著他,哪怕隻是背影,又是何等的威嚴。

緩緩轉身,勾起唇角,帶著些許玩味,“怎麼?突然想複仇了?”

“主公,這是你承諾過的。”抬眼,直視著他,不曾畏懼。

輕輕地摩挲著手中的玉簫,“那你可曾記得當初,我答應的,隻是助你複仇,而不是替你複仇。”

“這是自然。帝無殤的命,當然是要我自己去取。”

“他在宮裏。他也在找你。”

“我知道。可他……”話還未說完,“可他為何會知曉你還活著?”主公便替她說了出來。

“嫁裳,你知道血殿是個殺手組織,同樣血殿有它四通八達的消息網,遍及天下。帝無殤是攝政王,他也有他的信息網。”悠悠然的語氣,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但……”“我會幫你的。”

……

和煦的眼光均勻地鋪灑在帝都長安的街道上。伴著幾片柔軟的風,粉色的花瓣輕盈地若雪般紛飛而下,將街邊看熱鬧的人籠罩在一幕美輪美奐的薄霧裏。

粉紅的薄霧中,一對迎親的隊伍正簇擁著一頂精致的喜轎,緩緩地向前行送著。這喜轎的重幕之上,描龍繡鳳,好不氣派。

轎內的正是嫁裳,她有些自嘲。當初的自己本以為永遠不會再入這喜轎,如今卻還是進了這轎。

那日之後,她根據主公的安排,入了宮,當了一位算賬宮女,她卻始終不肯褪下她的嫁衣。

不知是命中注定,還是人意而為……

書桌旁,一個女子正在全神貫注地翻看著麵前的帳薄,時不時抬手在另一邊的對賬記錄上工整地歇著娟秀的小楷。翻了兩頁,她翕動的紅唇默念著需要記下的數字,繼而擱下筆,騰出右手取過算盤,用蔥白樣的細嫩指尖撥弄起算盤珠子來。

她定了定神,又拾起筆架上的筆,伸向硯台去掭墨。

突然,硯台前多了一抹刺眼的黃,本能地向上看去,她愣住了。

眼前的正是帝無殤,他沒有變太多,和記憶中的一樣,是她做夢都想殺掉的那副樣子。

他顯然也是愣住了。陽光下,她濃密的睫毛在白皙細膩的皮膚上投出淡栗色的影子,銀色發髻下散落著幾綹碎發,半遮半掩地擋在小巧的耳墜前,透著說不出的清淡雅致。這眉眼,這模樣,和蓮歌當真是好像。

“大膽!見到皇上還不下跪!”一個宦官用尖細的聲音叫著。她還是坐在那,不動。

此時,帝無殤也才反應過來,急忙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多希望,眼前這個吐氣若蘭的女子會說出“百裏蓮歌”這個名字。可似乎讓他有些失望,她回答的是:“嫁裳”。百裏蓮歌早就死了,她在心裏默念道。

他無話,看著嫁裳,卻隻是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他抬了抬手,示意回宮。

“起駕回宮!”

她看著帝無殤的背影逐漸遠去,潔白的扁貝咬住了紅潤的下嘴唇。

翌日,他便下令要迎娶這個隻有一麵之緣的女子。

人人都在羨慕她的好運,飛上枝頭變鳳凰,她卻百般無奈:唯有此,才能在他身邊,才有機會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