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澤京的時候已經入夜了,飛機下降的時候井元透過舷窗看窗外細細密密的黑色小顆粒,很多已經粘附在了舷窗上,井元好奇的看著變髒的窗戶,顧伯天在邊上解釋道:
“霾。”
井元看了他一眼,問:
“澤京得癌死掉的人是不是很多?”
飛機極速下降的過程中,就看到很多很多的魂魄飄在空中,一看就是病死的孤魂野鬼,因為死亡的年齡太年輕,所以尚且輪不到他們被超度。
“和其他城市比起來,很多。”
環境問題一直是澤京幾個最重要的問題之一,工商業太發達,這十幾年經濟發展的太迅猛,導致環境保護這件事還沒來得及提上議程。
等飛機真正降落在澤京機場,顧伯天拿了個口罩給井元,飛機上大部分人也都戴上口罩才下機。
因為是晚上,所以走的是停機坪,井元從漓州來的時候穿了件小棉襖,到了機門處被凍得打了幾秒鍾的牙顫。
停機坪的燈光很亮,除了冷,井元還感受到充盈卻硬實的王氣,是地王的王氣,就是澤京這塊地方的氣息。
比起漓州鍾靈毓秀的靈氣,澤京這塊土地就簡單粗暴的多,大平原,沒有小橋流水,沒有彎彎繞繞,全都是一馬平川,一種氣度橫亙在天地間。
井元不喜歡。
這樣的王氣讓他覺得有點霸道。
他想,治好爺爺之後就能回漓州了,這輩子還是想一直呆在漓州。
井元和顧伯天並肩朝擺渡車走,一霎間突然周圍的魂魄迅速移動起來,也就幾秒鍾的時候,所有的魂魄都向南方靠去。
井元挑了挑眉,回頭看機艙門,站在門口的是個個子很高,穿著軍大衣、戴著雷鋒帽,卻看不清楚臉的人。
鍾鳴用瘴氣擋住了自己的臉,他心裏想著澤京也不過如此,這些鬼魂比起漓州的膽子還要更小,自在的下了樓梯,看到井元在前頭看著自己,鍾鳴朝他揚了揚下巴,井元切了一聲,回頭繼續朝擺渡車走去。
井元確實有點嫉妒,他一個陰陽師在這,這些魂魄也沒怎麼怕他,怎麼一隻不人不鬼的出來了,這些鬼魂倒像是見了閻王似的。
沈崆帶著軍隊的人直接回了軍區,今天已經不早了,所以井元自然而然的跟著顧伯天回了他家。
車行駛在澤京寬闊平整的馬路上,周圍是高聳的大樓,入夜的燈光宛如白晝,井元在窗邊看一棟一棟閃過的高樓,眼睛裏倒映著高樓建築裏的燈光,突然沒由來的從心底產生了一種恐慌。
這裏太大了,對於井元來說也太陌生了,而且撲麵而來的氣息讓他有一種被侵犯、被敵視的感覺。
他坐回座位,剛想說話就發現坐在旁邊的顧伯天睡著了,他還沒來得及摘口罩,隻露出半截高挺的鼻梁和緊閉的雙眼,閉上眼睛的樣子和他平時無誤,都麵無表情,但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更加溫和一點。
井元心裏有莫名的恐慌,他呆呆的看著顧伯天睡覺的樣子,似乎隻有看著眼前的顧伯天,才從巨大的陌生裏麵找出一絲熟悉,一絲歸屬。
“到了。”
顧伯天睜眼,目光直直的望進井元來不及移開的眸子裏,褐色的瞳孔裏也沒有什麼情緒,隻是淡淡的和他對視。
井元遲了兩秒移開目光,車子不知什麼時候開進一個靜謐的院子,院子裏亮著兩排不高的路燈,路燈發著薑黃色的光。
車停在了一棟精致但看著很有年代感的小洋房前麵,門口站著兩名穿軍裝的守衛,井元坐在裏麵有點不想下車。
顧伯天先下車,去後備箱幫井元拿了行李,繞到井元那邊的時候發現他已經下了車,就是目光有些空,站在那裏顯得有些局促。
“跟著我。”
顧伯天走到井元麵前,眼神裏帶著安撫的看他,轉身上了小洋房門口的額階梯,井元隻得跟上。
守衛給他們打開了門,進門之後才發現裏麵是亮著燈的,明黃色的燈光,井元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屋頂懸掛著的簡潔卻厚實的吊燈。
“父親,母親。”
聽到顧伯天的聲音,井元這才想起這是來到顧伯天的家了,連忙順著顧伯天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一對穿著絲絨睡衣的夫妻。
那就是顧伯天的爸媽了吧。
井元抿嘴,他又低下頭,拿著自己的小包裹站在原地,顧伯天回頭看人一副緊張的樣子,抿嘴笑了,在陰陽裏的井元總是一副街霸的派頭,哪裏見過這種樣子。
他放下行李之後拉過井元,把他拉到父母麵前,聲音平緩自然的介紹:
“他就是那位少年陰陽家,叫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