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心沁滿了汗。心髒在喉嚨口撲通撲通地跳衝擊得耳膜都開始疼痛,但是紫瑩依然站起來說“我來演”
宇涵朝紫瑩笑著找了下眨了眨眼睛。
她感到有點眩暈,抓緊桌子的邊緣。她在變成更好的人,她的勇氣睡醒了,那個時刻來了。
皮革馬利翁愛上你自己雕刻出的少女,伊萊沙愛上了把她教導成上流女孩的希金斯排練的時候紫瑩總忍不住想,盡管經曆過揪心的痛苦,他們的結局仍美好的虛假,叫人忍不住心生嫉妒。
課餘每一段時間都被拿來排練,一遍遍討論動作表情和台詞的語氣。劇組裏的人都很和氣,幫她弄頭發,替她借來演出用的衣服鞋子,紫瑩因此和更多的同學熟稔起來。他們是一群對戲劇一竅不通的門外漢,但想努力做到最好。因為借不到教室,他們的足跡遍布學校沒人的角落,排練結束後一起去喝奶茶,站在街邊吃熱氣騰騰的關東煮。所有人一起努力做一件事的感覺很溫暖,她在食物騰起的白霧裏看宇涵,他沒有發覺,專注的小口喝著奶茶。光線從他的額發上溫柔的劃過去,像撥弄琴弦,音符無聲四散,驚飛雪白的鴿群。
“人生不過是一個行走的影子,一個在舞台上指手畫腳的拙劣伶人,登場片刻,就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個愚人所講的故事,充滿著喧嘩和騷動,卻找不到一點意義”。
等待入場的時候有幾句《麥克白》的台詞順著風飄過來。風裏有粉白的蘋果花瓣,一點點暖烘烘的香氣。騷動本身是有意義的。我將台詞撈起放在牙齒間咀嚼,那些詞句被拆成碎片在頭頂紛紛揚飛舞,一場暗色的雨。宇涵在我麵前,掩住嘴懶洋洋地打哈欠。他們活在光明之中,他們並肩站立在天光下,這個世界一片寧和。
輪到我們了,宇涵朝著紫瑩笑著擠眼睛“走吧”。
禮堂裏坐滿了人,小聲的交談彙聚成夏日陣雨,裹著灰色積雨雲從空間一端滾動到另一端。
紫瑩竟然一點也沒有怯場。她變成了伊萊沙,風光無限的一晚結束後回到希金斯的住所——暫時收容她的地方。他將她一點點雕琢成如今的模樣,她從聲音到麵容都被深深的刻上了這個男人的痕跡,她為他改變的麵目全非,然而他不愛她。
紫瑩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掩住臉開始哭泣。下麵有一點哄笑的聲音。宇涵飾演的希金斯走過來,要他的拖鞋。紫瑩站起來,把拖鞋朝他用力扔過去,用最歇斯底裏的聲音讓他滾。
下麵突然一片寂靜。宇涵輕微地怔了一下,開始和我劇烈爭吵。紫瑩知道他入戲了,那些日夜練習的情緒完整地爆發出來。你不愛我,你把我變成了這樣,卻從不愛我。我要離開你了,紫瑩喉嚨哽咽,眼眶濕潤轉身。這一幕已經到了尾聲。
宇涵要挽留紫瑩。那一瞬間整個會場都是唏噓讚歎的聲音,有女生在尖叫。紫瑩偷偷轉過頭看,他一臉憔悴的將領帶扯送,帥得一塌糊塗。紫瑩站在一波一波的聲浪裏覺得恍惚。似乎他們的確在這濃縮的時空裏奮不顧身肝腸寸斷地相愛過,整個劇場的人都是見證。
謝幕了,散場了,高考即將來臨了,我們即將畢業了,要各奔東西勞燕分飛了。最後一場話劇,就讓它變成時光海中的一個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