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遠山,桐木為霜,白馬踏山而行。馬上坐著男子,身穿一襲白衣,頭戴鬥笠,腰裏環著一金絲錦布的詔書。那人嘴裏還不停念叨著:
“青青子衿,邀我荷衣,著之為裳。
青青子衿,洗我墨心,玄之以霜。
青青子衿,念我舊鄉,落之憑凰。”
牽馬的少年卻大為不解,問道“先生為何如此憂傷?先生赴京城任官應當高興才是!”
先生搖搖頭,替少年拍了拍身上的雪,下馬,說道:“為官?不見得吧!”說完環顧四周茫茫雪山,指了指哪最高的一座說道:“那座山之所以如此之高,就是因為四周的小山矮。就如同官場一樣,高官厚祿誰不愛,可是還不是那一座山的襯景!”
少年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嘴裏小聲念到:“高山……襯景……,高山……襯景……”忽然少年恍然大悟對著先生說道:“先生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可說!如今天高皇帝遠,沒什麼事,可是以後在京城……”
“你以為我會去嗎?”先生冷冷的說道。
“先生為官不是老太爺的遺願嗎?而且還是先生的歸屬……”少年毫不退縮,振振有詞的說道。
“好!好!好!”先生看著少年,又說到:“你跟隨我多久了?”
少年頓了頓,說道“有八年了!”
“八年……,這八年你可學會了什麼?”先生忽然說道。
少年撓撓頭,羞澀的說道“這些年在先生身邊學到的東西不多,隻有先生手篆的《墨魚》《木易》以及那本《濟民》讀懂了!”
“哦!你竟然能看懂我寫的《濟民》,不錯!不錯!你且說說看!”先生略微驚訝的說道。
少年緊了緊喉,不緊不慢的說道:“先生所著的《濟民》,就是所謂為官為民!”
先生聽了,笑了笑,說道“說下去!”
少年聽了,又說到“為官者,以身正法,斷清白,明事理。以民為本,以民為基,不偏豪右!必要時……”
先生看到少年遲遲不語,問道“怎麼不說了?”
少年說道“不敢說!”
先生拍了拍少年的頭,說道“跟還裝什麼,說!”
少年點點頭,才說道“必要時,應散豪右之財,發之為民!”
“好!”先生聽了少年的話,高興的拍起了手。從腰間取下詔書,遞給少年,說道“如今你已經具備做官才能,持此詔書,便可為官!”
“先生這樣是想推脫不去做官嗎?”少年忽然說道。
“怎麼會?”先生搖搖頭,擺了擺手說道。
少年想了想說道:“是因為李家的那位小姐嗎?”
先生怔了怔,片刻便回過神,說道“怎麼可能!”
“先生,你說謊!”少年繼續說道。
先生辯論道“不可能,出家人不打誑語!”
少年笑了笑,說道“可是先生,你不是和尚!那你就是為了李家的小姐了!”
“不是!”
“是!”
“不是!”
“是!”
“不是……,不……”先生說著說著便沒有了聲音,輕輕的抽噎起來。
“先生你沒事吧?”少年問道。
“沒事!……你說為什麼,為什麼要有‘士農工商’這個等級!我家世代書香墨閣,她家卻是世代商賈……”
“先生是天生當老爺的,難道這個等級不好嗎?將來先生必定是三妻四妾……”少年說道。
“我喜歡她,不是因為我好色,因為我真的忘不了她!所以你拿著這詔書去做官吧!”
少年聽了,瞬間熱淚盈眶,說道“可是先生你……”
先生淡然,說道“這是你的歸屬!”又指了指遠方說道“此去京城不過八百裏,路上萬分小心!不說了,上馬!”
少年怔了怔,立刻翻身上馬。看著先生問道“可是先生,你的歸屬在哪?”
先生指了指自己問道“我?”然後笑道“我忘卻不了舊鄉的一切,那山那水那人,我的腦子裏一直徘徊著一個妙曼的身影!一直忘不掉……”
少年看著先生許久,說道“先生,我去了!”
先生點點頭,環顧四周,才沉吟道“或許這才是我的歸屬……”
白雪紛紛而下,山程水路,一人一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