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三十 最美麗的夜晚,最惡毒的夜晚(2 / 2)

人們往來的很勤快,人走了一批,又來了一群。媽媽一早上已經為康拉河整理過麵容,頭發,也為她搽幹淨身體。她死的時候就已經為自己穿好了潔白的連衣裙,所以不用媽媽為她操心該為她準備什麼衣服。

她房間的窗戶都開著,外麵的天空是陰沉的,沒有一絲風,卻寒冷料峭。我擔心她會冷的受不了,於是悄悄的為她蓋上新的錦被。

傍晚之後,來的人漸漸少了,除了哈家倆兄弟一如既往的守候在外麵的客廳裏,幾乎不再有人來了。

媽媽沙啞著嗓子在樓梯口吼我們下去吃晚飯,但沒有一個人動。就在我們以為她放棄的時候,傳來了上樓梯的咚咚聲,但上來的不是媽媽,而是肖俊宇。

已經消失了大半年的肖俊宇,像一個乞丐一樣走進來,我起初還不認得他,後來聽到他掩蓋在如茅草般的頭發條之後的聲音,才知道來的人是誰。他隻是來看一眼,說了那麼一句:反正人人都會死的。

他在我家狼吞虎咽的吃完飯,他的臉上的神情已經變了,不再像一個小孩子,而像一個落魄到家的臭男人。

爸爸媽媽的房間整晚都亮著燈,我一會兒,一會兒就聽到媽媽嚎啕大哭幾聲,而爸爸一隻一隻的往窗外扔著煙頭,不時拍幾下媽媽哭得喘不過氣來的身體。

我一個人在樓上,就在自己的房間裏寫著擱置了幾天的作業。寫著寫著,我總感覺康拉河又要推門進來了,就像往常一樣,從不敲門就大搖大擺的進來,教唆我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我望了幾遍門,可是她沒有進來。

她的房間裏點著很多的蠟燭,但沒有人守著她。媽媽看一眼她的屍體就要哭暈過去,爸爸也不忍心望著毫無生氣的女兒的模樣,哈家兄弟被他們爸媽強橫的接了回去。而我,我,我以為,康拉河隻是,隻是又一次生病了,這一次,生的是沉睡的病。

但他們明天就要把她火化——

眼淚淌下來的時候,我一點兒也沒有察覺,隻巴巴的望著眼前的虛無。腹部的一陣劇痛讓我忍不住縮到桌子底下蜷成一團。豆大的汗混著豆大的淚一起決堤而下。縮在桌肚的我不住的顫抖,連帶著桌子都像我一樣顫抖起來。一隻玻璃相框掉在地上發出的咣當脆響終於使我鎮定。

在那裏麵,十歲的我和康拉河一起舉著蛋糕,康拉河興奮的望著鏡頭,而我若有所思的望著她。那裏麵的她就和今晚穿著一摸一樣的裙子,我想起自己的那件裙子至今還關在她的衣櫥裏。

我在她的床頭換上那件黑裙子的時候,就仿佛聽到她在背後嘲笑我的聲音,但我轉過身來,後麵如沉靜的大海。我走向她的身邊,就像將自己淹沒在蔚藍的深海裏。每一步都讓我呼吸急促,每一步都讓我更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