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在這座破破爛爛的土地廟裏了,廟頂的四個角有一個角已經塌下來了,門上的木牌傾斜著,上麵幾個金黃色的幾個大字出現在這座破廟裏,顯得十分不和諧。聽說這座土地廟是明朝一個本村的秀才進京趕考的時候夢到了土地公,土地公在夢裏向他賀喜高中,結果科考以後秀才果真中了個探花。他大喜,於是提筆寫了一塊匾額,並花重金給土地公造了金身重修了土地廟。
至於為什麼後來變得這麼破,是因為當年“破四舊”的時候給抄的。
不知道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裏,當時是廟裏的一個老乞丐在門口發現昏迷的我,我和別的棄嬰沒有什麼多大的區別,我被裹布包裹著,被放在廟門前,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脖子上有一個掛著一個火紅色的小東西,後來我問老乞丐我脖子上的東西是什麼,他說那是一個麒麟,至於什麼東西做的,好像那鬆柏的琥珀。小時候,我還正在哺乳期,吃不了任何東西,隻有喝母乳,他一開始不想管我,就把我自己放在那裏,我餓的直叫,他受不了就抱著我鑽進了黑暗中。他帶著我去村裏挨家挨戶的找母羊,用羊奶來喂我,我一喝就喝到斷奶,以至於在村裏混個臉熟,村裏的人們也都叫我“羊娃”。
四年來我每天都和老乞丐一起去景氣鎮上乞討,他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跟,他總是喚我“爪哇子”,我叫他爺爺。坐在鎮東邊的菜市場旁邊,麵前放一個瓦碗,他在那裏坐著乞討,我就在菜市場裏到處瞎逛,一會看看老奶奶砍價,一會去菜市場裏麵看看殺豬的,中午他從身上摸出點硬幣讓我去燒餅攤買倆燒餅,當做午飯。每天傍晚,他總會用乞討來的錢去村頭的酒坊換些酒喝,再換些窩窩頭讓我吃。有一次他喝醉的時候向我透露了他的從前往事,他叫張大海,曾經是一個縣城裏的酒店老板,最後賭博賭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欠下了一百多萬,最後走投無路,就躲進了這山邊小鎮,並紮根在這裏,直到現在,我跟了他四年,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他把我從小照顧到大,在我心裏他就是我親爺爺,直到有一天晚上。
那一天,夜裏,起風了。當時我聽到了鐵鏈嘩嘩的聲音,我從草席坐了起來,抬頭看見了兩個人,衣著一黑一白,頭上各有一頂長帽,時至今日,我還死死記得那兩張蒼白的,如同白粉一樣的臉,長長的粉色舌頭搭在嘴邊,枯萎的頭發落在兩肩上,及一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白衣服的人手裏拿的是一個白色的長棍,和一個算盤,黑衣服的人手裏拿的是一個鐵鏈。我有點害怕,就躺了回去,眯著眼看他們想幹嘛,他倆走到乞丐爺爺的身邊,白衣人喊了聲“張大海”,然後從乞丐爺爺身上出現了另一個他,長得和本人一模一樣,隻不過有點透明。黑衣人用手裏的鐵鏈把那個有點透明的乞丐爺爺給套著,乞丐爺爺眼神滯待,跟著他往廟外走去。
眼看他們出了土地廟就要走遠,我追了上去,嘴裏喊著“爺爺,爺爺”。那兩個人停了下來,白衣人用棒子指著我,說:“你能看到我們?”,我點了點頭。“咦,這麼小的小孩就開了天眼?”黑衣人一眨眼就飄到我身邊,一邊說一邊圍著我轉,並用手戳了戳我的臉,他的手很涼,涼到幾乎沒有溫度,我心裏有點害怕,就往後退了退。我又喊了幾聲爺爺,他連看我都不看我一眼,白衣人又說:“不用叫他了,浪費力氣,他陽壽已盡,已經死了,我們要帶他回陰間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