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隻搖頭，總之就是不肯撒手便是了。徐君璧乖巧的接過陸慶手中的粥，舀了半勺，怕燙，又吹了吹。陸慶已經在哄老太太了：“奶奶，來，張嘴，啊……”這回老太太竟是聽話得學著陸慶張開了嘴，徐君璧又趁機將半勺粥喂到了老太太嘴裏。
這陸慶同徐君璧就這麼合夥哄著老太太喝了半碗粥。陸錦麟一時也不敢讓老太太吃太多，就又給徐君璧手中換了茶。等老太太又吃完半盅茶，精神似乎好了許多。已經能開口同陸慶說話了，雖然不如從前那麼流暢，卻已經能很完整的表達了。
起初的時候，不過是斷斷續續得同陸慶說一些他小時候的趣事兒，說到開心處，還能咳嗽著笑上幾聲。陸慶又怕這樣對老太太不好，倒是有些放不開了；更怕累到老太太，所以又自己撿一些在外的趣事說給老人家聽。至於這回自己那生死攸關的大事，卻是絕對不敢據實以報的，隻說當時混亂，自己隻是跟著看熱鬧，哪裏就想到會惹來這許多的誤會；還說，其實有堯離跟著，定是不會出什麼事情的；又故意說在外麵見識了好多奇山異水，異族人物之類的。老太太知道陸慶向來喜歡這些，倒也聽得認真。偶爾還插嘴問上幾句，更是佯裝生氣的罵他，就不知道早些回來看看家裏人。
後來眼見天就要亮了，老太太那蒼白的臉色卻突然泛起了紅暈，連有些渾濁的眼睛也亮了許多。本來身子半臥在床上，卻又自己開口讓丫鬟加了兩個枕頭，坐了起來。看老太太明顯的有了精神，陸錦麟同陸慶都很有些高興。
老太太招呼著將陸錦麟和陸慶都叫到了床邊，將兩人都好生打量了一番，這才微微一笑說道：“我兒，我乖孫兒，你們都在，好，好，好……說起來，我這老太婆活了這麼多年，也算夠本了。早些年的時候，老頭兒就來過，說是來帶我走，我非說要等看到孫兒成親之後才能去。如今怕是看不到了，不過，素素這丫頭，模樣兒好，性子也好，我老太婆是喜歡的，乖孫兒你可要好生待他。將來和和睦睦的，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的。唉，老太婆倒是不擔心你們。”
又看看陸錦麟，“我兒，老太婆就是有些放心不下你啊。當初，你同劉氏感情好，不肯續弦，我也依了你，就這麼著，把慶兒也拉扯大了。這回，幸虧慶兒無事，否則我陸家的香火就斷在你手中了。唉，其實呢，今後你若是能碰上個中意的，隻要慶兒不反對，你也不用那麼苦著自己了。人啊，沒必要一輩子這麼孤零零的，還是快快活活的好。”
陸慶猶自不覺，陸錦麟卻聽出一些異樣的意思來，連忙同老太太說道：“娘，您看，慶兒也回來了。我們馬上就去找徐家，讓慶兒同素素完婚好不好？然後，然後再趕緊讓他們生出一堆娃娃來，讓您好好瞧瞧。將來恐怕您還會嫌煩呢……”
老太太又是一笑：“傻孩子，老太婆現在就算滿足了，重孫子什麼的，肯定是會有的，我老太婆見不著也罷，總如果真有神靈，我老太婆必定也會去求他們將來護著他們一二的。倒是素素啊，到時候，你定得為我陸家多生出幾個男娃娃來，也不至於像我老太婆，想看孩子的時候，卻不在身邊……”
素素已經上前，隻是靜靜的站著，也不敢多說什麼。陸慶這會兒卻是聽出老太太話裏的意思來了，連聲說道：“奶奶，奶奶，是孫兒不好，常年不在您左右，孫兒必定多生幾個孩子，以後常伴著您……”
老太太臉色的紅暈卻已經開始慢慢的消退了，“說你傻，你還真傻，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道理我老太婆還是明白的，哪能真的將你們都禁錮在老太婆身邊呢，以後你有了娃娃，也自然是要讓他們到處去走走的。老太婆走的時候，兒子，孫子，孫媳婦兒，都在身邊，已經很滿足了……”
老太太的聲音卻是越來也輕，眼睛也在話音落的一瞬間闔上了。
陸慶一下子便怔在了原地。奶奶，這是去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