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家領的工資多,而我就這麼點,心裏的難受不言而喻,一些平時還能談到一起的同事,比如李家兄弟,比如瘦瘦高高的本地單身男青年王強,再比如來自河南的回族小夫妻,這些人是我在廠裏少有能談得來的同事,他們問我拿了多少工資,我隻能如數回答,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但畢竟已是事實,沒有人可以挑戰組長的權威,如果有人幫我說句話,下個月倒黴的可能就是他們了。
他們勸我早點離開這個地方,這個地方不適合我,微薄的工資,髒亂差的環境,以及看不到任何的前途,就算是混上了組長的位置,那也是要上生產線,除非當上經理,但顯然是不可能的,耗在這裏純粹是浪費青春。
在他們勸我之前,內心已有逃離的想法,拿著這麼微薄的工資,不就是想逼我走嗎?難道會是組長為了激勵我努力上進而使的計謀?怎麼看,組長都不像是那麼好心的人。
我選擇繼續留下,不過是想證明我可以像那些熟練工一樣,不過是想證明我可以適應這裏的工作和生活,不過是因為我有些倔強罷了。
最便宜的席子,最便宜的蚊帳,武裝到我床上的時候還真那麼點意思,但睡上去感覺不到晾曬,隻能說聊勝於無吧,這個月還得拮據一點,不能去泰興看姐姐他們了,吉他我也讓姐夫有空的時候帶來,順便還讓姐夫幫忙買個MP3,本來是不想買的,手頭就這麼點錢,再買個MP3的話就不知道怎麼過日子了,可上夜班的時候實在是太累了,他們都靠MP3解困,我也隻能這樣了。
雙休日的時候,姐夫一個人將吉他和MP3、充電電池、充電器都帶了過來,128M的MP3放不了多少歌曲,且耗電極其厲害,四節充電電池都撐不了一整夜,特別是淩晨三四點的時候最困,MP3卻已經無力工作,困意最濃的時候,真想趴在那邊眯一會兒,不是沒有人這麼做,隻是一開始我還不敢,作為組長的眼中釘,我哪敢造次?
時間久了,實在是撐不住的時候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反正已經這樣了,想再多也是無用,組長對我的臉色從來就沒好過,我那麼乖做給誰看呢?
結果又是顯而易見的,第二個月的工資拿到手的隻有四百多塊錢,我有些麻木了,苦笑,卻還想堅持下去。我不知道這樣堅持下去還有什麼意義,難道僅僅是證明自己能在這種環境裏堅持上幾個月?也許我真的可以堅持幾個月,可是麵對越來越薄的錢包,我該想的是盡早逃離,而不是無謂的堅持。
六月的鎮江氣溫已經到到三十度,這髒亂的環境下,蚊蟲終於開始大肆入侵宿舍,光有蚊帳已經抵擋不住蚊蟲的攻擊,蚊香和風扇是必備的武器,我意識到再不去買一台風扇,我會熱死在這裏的同時身上留下蚊蟲對我造成的傷害。
兩個星期一次的假期通常是我們的購物日,我沒有餘錢買其他,買上一台五十塊錢左右的轉頁扇已經是很奢侈了,這還是砍了半天的價才得以以這樣的價格買下一台雜牌風扇,換做以前,我買東西是從來不會還價的。
在廠裏最大的開銷就是為上夜班所備的糧食——卷子麵,再奢侈一點的話就是買上一瓶麻油,或是買上幾隻鄉巴佬蛋、鹹鴨蛋當作配菜,光麵確實是吃不下去了,連續吃了半個月的光麵,看到麵條就已經想吐了,可是上夜班時真的是沒辦法,如果條件允許,我很樂意每天為自己做可口的飯菜。
幸好我們是半個月輪一次,要連續上一個月夜班,我保證一定可以患上厭食症。
現在沒患上厭食症,倒是患上了相思病。像我們這種廠很少會有美女,但也絕非沒有,縱觀全廠,除了老板娘之外,我們組有一個清純可人的女孩,之所以是女孩,是因為她看起來不過是二十來歲,一臉稚氣未脫,麵容姣好,且跟伊有四五分相似,特別是在昏暗的燈光底下看來,我往往會產生一種幻覺,似乎眼前那位叫作小荷的女生就是伊。
幻覺之後,不願清醒,內心對小荷有了幾分好感,但隨之就是夢碎,同事告訴我她是有夫之婦,且女兒都已經三十了,她本人應該有三十了,這太出乎我的意料,我竟不相信這是真的。
暗暗的暗戀,每多看她一眼,都會覺得心裏沒有那麼壓抑了,無奈我隻能放下。
也許這是催促我選擇離開的一個理由,但並非最重要的。
李總找我去他宿舍談過一次,他的宿舍就在我們宿舍對麵,一樣的房子,區別在於他住的是單人間,還有有線電視可以看,他的生活極其簡單,除了車間就是宿舍,他沒有自己的辦公室,這個宿舍就成了他的辦公地點。
他找我談話的內容是關於我對這個廠有什麼建議沒有,我隻是說了些簡單的看法,環境、夥食、住宿是有必要改進一下的,宿舍前麵的荒地可以種點菜,現在荒草叢生的養蚊子,這還沒到最熱的時候,蚊子就已經這麼多了,讓人怎麼好好睡覺。對於這一條,李總是認可的。其餘的,我想說這個廠的經營方式注定了就是薄利多銷的路線,廉價的勞動力,讓人看不清未來,但我沒說出來,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即便李總想改變,也是沒有權力去改變的,他不過就是管家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