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鴿子湯很鮮美,我卻一點都喝不下去,可能跟我第一次殺生有關,姆媽和小舅媽讓我一定要把湯都喝掉,為了自己的身體,不管如何都要喝掉它。我一口氣喝掉一碗湯,然後奔了出去,沒有吐,就是想哭,卻又哭不出來,我恨自己的身體不爭氣,除此之外,我還能做什麼呢?
回到飯桌前,扒了幾口飯,草草結束了這頓晚餐,然後一個人坐在電視機前看電視,以此來緩解內心的壓抑,但我那愛胡思亂想的毛病又發作了,這老毛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治好,一不小心就犯病,一犯病內心的壓抑就更甚了。
我假裝無所謂的樣子,但躺在床上的時候徹底暴露出內心的脆弱來,我失眠了,越失眠越想睡,越想睡越失眠,陷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這一夜,大概是後半夜才睡著,實在累得不行,眼皮自動搭上了,早上又是很早就被熱醒,整個腦袋都要裂開了,我起床洗了一把冷水臉,這才舒服多了。
我想盡早忘記那些,但忘是忘不了的,別刻意去想就行了。很多人很多事都是這樣的,所謂忘記,大多數都是自欺欺人的表現,人是有感情的動物,發生的事很難真的去忘卻。關於殺生,可能是因為從沒想過要去做的事情,所以真的在自己身上發生後,產生了內疚、恐怖、害怕的心理,如果這都承受不了,那麼那些屠夫就該集體自盡了。
我盡量放鬆自己,但這個環境比較封閉,不單單是因為大門口的兩條狼狗在守門,這附近大多都是這樣的倉庫,或者是做鋁合金窗框的,你想找一個能散心的地方,那是找不到的。跟之前所呆過的地方比,這裏是最偏僻的,甚至都比不上我們鄉下。
我把自己封閉在這個環境裏,除了電視,幾乎沒有其他娛樂,偶爾會去看看舅舅的工作,他的工作很簡單,收、發鋼材,不用自己動手,有叉車司機裝貨卸貨,這工作比起木工來可以算是輕鬆不少,小舅舅炮兵部隊退役後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木工,做木工不單單是體力活,還有危險性,有一次在刨板機上弄傷了手,修養了一個月,這傷幸好不算重,沒落下什麼後遺症,可家裏人看在眼裏,希望他能換份工作。
換工作豈是一件容易的事,舅舅學曆不高,上完初中就不上了,後來學木工,再後來服兵役,服兵役回來在民兵團幹了一段時間就光榮退伍了,退伍後接著幹老本行,可以說是除了木工,啥都不會。我們農村這樣有一門手藝但學曆卻不高的人大有人在,很多人前往大城市打工,還有一部分人便留守在農村,在農村當然也有很多活要做的,誰家蓋房子了,瓦匠、木匠、水電工、鋼筋工就派上用場了,他們工作的地方是不固定的,通常是師傅或者帶班的說了算,小舅舅跟師傅做了好多年,手藝倒是學了不少,跟他的師兄弟們相比,可以說是得到了師傅的真傳,另外,對師傅極其尊敬,也是頗得師傅喜歡。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幼時便已經喪父的小舅舅對待師傅的態度就像對待自己父親一樣,他始終是很聽師傅的話。但一個男人總要成家,成家後的家裏就會越來越大,同樣的活,鄉下的工資低得多,特別是當孩子出世後,那麼隨之而來的經濟壓力會把脊梁都壓彎。人往高處走,想找一個薪資高一點的生計原本無錯,但要真正做出這樣的決定又是何其困難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