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的山村(2 / 2)

刺眼的陽光幾乎令我睜不開眼睛,好一會兒我才適應了屋外的日光。

屋外是個大曬壩,凹凸不平的地麵鋪著剛打下來的玉米粒,黃澄澄的一片。而不遠的地方是堵不高也不矮的土圍牆,圍牆外,站著幾個女人,目光呆滯、衣衫破爛。她們的年齡都不大,但肚子都是鼓鼓囊囊的——她們全是孕婦。

而更遠的地方,是個小山坡,山坡上也站滿了女人,她們都向我這邊張望,還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議論著什麼。

“老公,別管她們,這些女人就愛嚼舌頭,她們一定在聽說你被借屍還魂了,然後來看熱鬧的。”春秀在我耳邊低聲埋怨。

“哦。”我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這時,圍牆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是陳村長走了進來。他看了看我,然後問了老太太幾句話。老太太與春秀欣喜地告訴他,我已經恢複了記憶,他這才搖頭晃腦地走出了院落。

陳村長一走出院子,就被山坡上的那群女人發現了,她們唧唧喳喳地嚷嚷起來,似乎在問陳村長什麼問題。可惜離得太遠,再加上山村的方言實在是難懂,她們問的什麼我一句都沒聽得清楚。

不過陳村長立刻高聲咒罵了一句,然後又用土話說了幾句什麼,那群女人頓時閉了嘴。接著她們在山坡上聚集到一起,似乎是在商量著什麼。

她們一會低聲說話,一會又互相吵罵,聲音忽高忽低。突然有誰高聲說了句什麼,然後幾個女人扭打到一起,互相扯著頭發,撕著土布做成的衣裳。她們大聲叫罵著我聽不懂的土話,扭打的人越來越多,變成一片混戰。歇斯底裏地發作,使得地麵騰起一層塵土。

我不知道她們在幹什麼,眼前的一幕讓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時,一個肚子挺得很高的孕婦捧著肚子走進了院子,聲音含糊對春秀說:“妹,快把你家二黑帶回屋裏去吧。他現在身子骨虛得很,吹不得風的。”

我連忙說:“我還想再曬曬太陽。”可我還沒說完,老太太已經陰沉著臉走過來,和春秀一起抬起了床。我又被搬回了死氣沉沉的土屋裏。

在進屋前的一刹那,我回眸望向牆外。此時,山坡上女人們之間的爭鬥已經結束了,那群山村婆姨全都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而其中卻有兩個女人,被陳村長帶著,向山頂快步走去,轉眼就翻過了山脊,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外。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我一直都在屋裏呆著養傷。說來也很是神奇,春秀為我煎的中藥很有效果,服用之後,每天我都覺得身體的傷痛會消減一些。

而在這個月裏,每天晚上春秀都試圖與我同床,卻被我以傷口還疼的緣故拒絕。

其實並非我真是什麼坐懷不亂的君子柳下惠,我隻是在想,或許真有個叫二黑的山村漢子長得和我一模一樣,春秀是他的妻子,隻是把我錯認成了她的丈夫。如果我現在占了她的便宜,以後真正的二黑回來了,我又能如何脫身?我隻是在奇怪,那個叫二黑的山村漢子究竟到哪裏去了?為什麼現在還不見回來?

春秀家很少有人來竄門,偶爾隻有那個腆著大肚子的孕婦會到屋裏來看看春秀。從她們之間的對話,我才知道那個孕婦叫阿慧,是春秀的姐姐,不過我卻從來沒見過春秀的姐夫。

山村的夜晚很安靜,偶爾會聽到幾聲狗叫。但讓我奇怪的是,我從來沒聽到過小孩的哭鬧聲。我一直都以為,天高皇帝遠,這麼偏遠的山村一定是計劃生育政策鞭長莫及的地方。看來是我錯了,說不定這裏的山民一直很自覺地遵守著法規。

而且,似乎我也從來沒在這個山村裏見到過男人,除了那個姓陳的村長。也許所有的男人都外出打工了吧。

我也留了個心眼,並沒有在春秀與老太太的麵前表露出傷勢好轉的跡象。我一直假裝躺在床上動彈不得,但在他們離開房間的時候,我總是悄悄活動著四肢,積聚著身體的力量。

我知道,他們不會讓我輕易離開這裏的。在每個人的心目裏,我就是那個叫二黑的山村漢子。如果我要離開,他們一定又會以為我是被邪靈侵體,借屍還魂。說不定春秀為了留住我,會毫不留情地用鐵錘敲碎我的膝蓋脛骨與髕骨——這個月的時間裏,的確我常常看到春秀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若有所思地雙手撫弄著一柄結實的鐵錘。

每當我看到這一幕,總會感覺膽戰心驚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