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先生(1 / 2)

我出生在東北的一個小地方——趙家堡。七歲之前我都和爺爺奶奶住在那裏,我的父母為了養家糊口長年在城裏賣些水果。

那個時候基本家家戶戶都是這樣,年輕力壯的人出去打工賺錢,家裏的地啊樹啊都是老人來打理,小孩子都是散養,一群群小孩子結伴去河裏抓魚,爬樹摘果。

到了傍晚各自回到各自的家裏吃飯,吃完飯再一起在院子裏嬉笑打鬧,在那個科技不發達的年代,似乎每個人都比現在過的要簡單的多,一個村子過的像一家人,不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差不多了。

前幾天我偶然聽到一首歌,歌裏唱到:時光一逝永不回,往事隻能回味,憶童年時竹馬青梅,兩小無猜日夜相隨……我不由感慨,那單純無憂的時光永遠都回不去了……

說起我,我有個和別人都不太一樣的地方,我的眼睛從小便能看見鬼,直到我都十來歲了我才我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樣。

在我十歲那年放暑假的時候,爸媽送我回老家看爺爺奶奶,一天我準備去村頭的水庫玩兒,快走到的時候我看見一棵大柳樹下坐著一個人。

走近才發現是我們村裏的老光棍張瘸子,他平日裏不怎麼愛和村裏人來往,家裏的地也都賣給了別人,一直靠著賣地的錢,去東家買點米西家買點菜的過活。

他總說老哥兒一個,吃不了多少,後來村子裏的日子都過的還不錯,看他可憐每次他來買東西的時候都不要錢了,關於他的瘸腿,我聽說是年輕的時候偷看女人洗澡被人給打瘸的。

我快走到他身邊的時候聽他在哭,他念叨著:“我這一輩子無兒無女,還冤枉我偷看女人洗澡?!我這一輩子咋這麼苦啊!臨了臨了了,連個送我的人都沒有……”他一邊哭一邊念叨著這幾句話。

我看他哭的傷心就走過去,蹲在他旁邊,平時我們小孩子也都跟著大人叫他張瘸子,可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我叫的是張爺爺,我說:“張爺爺,你咋哭了呢,我爺爺跟我說過男兒有淚不輕彈的!”

張瘸子愣了一下,止住哭聲:“大川兒啊!你咋回來了呢!你不是跟你爹你媽進城了麼?哎……我這一輩子啊,算是白活了,他們都說我偷看女人洗澡,根本不是啊……”

他摸了把眼淚又繼續說著:“我年輕的時候啊,村裏的大姑娘小夥子都去村東邊的小河裏洗澡,可基本上都知道錯開時間,我那天在河裏洗完澡,回到家才發現我兜裏幾個鋼蹦沒了,我就回去找,我隻顧著沿路找東西,根本沒抬頭,我還沒等找著呢,就聽見有個女的大喊抓流氓,那時候正是嚴打呢,每個人都鬥誌昂揚,咱們村裏頭一向都相處的很好,大家都恨不得趕緊抓個典型出來,好好批鬥,他們根本不聽我解釋……”

說著他又哭了起來,邊哭還邊念叨:“我咋這麼苦啊!”我當時不知道哪根弦搭錯了問他:“那張爺爺,你那幾個鋼蹦找著了麼?”他抹抹眼淚搖搖頭。

我又勸他:“沒事兒我回家給你拿倆!”張瘸子說:“娃啊,你趕緊回家吧,天兒也不早了,別讓你奶惦記。”我邊跑邊說:“張爺爺我回家給你拿鋼鏰去,你等我哈!”

回到家我開始翻箱倒櫃的找我的小存錢罐,抓了一把五毛一毛的鋼鏰就往外跑。我奶奶在後麵喊:“大川啊!要吃飯了別出去了!”

我喊著:“奶,我馬上就回來!”我跑到大柳樹下去找張瘸子,他卻不在那了,我想著他可能回家了,明天再給他吧。

回到家奶奶問我幹啥去了,我就把遇見張瘸子的事兒告訴了爺爺奶奶,我奶拿起一個掃帚撣了撣我身上的土說:“這孩子淨瞎說,張瘸子昨天都死了。”

在我追問下才知道,昨天趙大娘家生了個小孫女,趙大娘蒸了老大一鍋包子,想著張瘸子可憐給他送幾個去,一推門發現人死在了炕上,像是有病病死的……

村裏人知道他無兒無女,這麼多年也淡忘了他偷看女人洗澡的事兒,就這樣一家出點錢,給他攛了口薄棺材,草草的下葬了,就連墓碑上也隻有姓和發現他死了的那天的日子,沒有大名,也沒有出生的日期,因為沒人知道他的全名是什麼,也沒有人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費力去查,他就這樣一個人走了。

張瘸子出殯那天我也去湊熱鬧了,我偷偷的把我從家裏帶出來的一堆五毛一毛的鋼鏰放到了他的棺材裏,心裏想著,張爺爺我把鋼鏰給你找著了……

我走遠了回頭看了一眼張瘸子的碑,我發現他就坐在他的碑前頭,見我回頭還衝我揮揮手。

那時我心裏的一個大石頭終於落地了,我知道他是想謝謝我,我心裏還像做了好人好事一樣,想著不用謝我,直到現在我回憶起來這件事才突然發現,張瘸子並不是糾結於鋼鏰的問題。

我開始有些後悔,後悔當時沒把張瘸子不是去偷看,而是去找東西這件事告訴全村人,可是告訴了又能怎樣呢?

那件事之後原來見過死後張瘸子的人隻有我一個人,原來人死後就不是人了,而是叫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