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憶錄(4)(1 / 1)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麵前的,是曾經威震八方的大楚名將。他的身體被埋在土裏,暴露在空氣當中的,隻有那顆腦袋。若非看到他的眼睛閃了閃,真要讓人以為這是一顆陳列的頭顱。兩根銀色的鎖鏈直刺入土裏,牢牢地囚住了他……

我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肅然而立,莊重地向他行了個軍禮:“將軍。”

他睜開眼睛,詫異地打量著我。琉璃趕忙上前:“荊叔,他是來營救你的楚國士兵。”琉璃倒是和將軍很熟的樣子。

將軍看看琉璃,又看看我,似乎是猜到了什麼。

他咳了幾聲,虛弱地看著我,嘴裏吐出堅硬的兩個字:“不用。”他接著說道,“我的身體怕是撐不過兩天了……”話還沒落,他又是重重地一咳。

我的心裏泛起許些酸楚,淚水還是不止地往下流……

“哭?誰允許你哭的!”將軍閉上眼睛,繼續說道:“我這一輩子,雙手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敵人的鮮血。”他突然睜大眼睛,“作為軍人,我早有了看淡生死的覺悟。”將軍的眼神透過密室,順著出口飄向遠方,我看到了他對故土的懷念,縱然不帶一絲眷念地歸入土裏,那裏也曾是生養他的土地。

我抹了把眼淚:“將軍,放心吧,琉璃國大勢已去,如今在楚國更是連連敗退。”

將軍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琉璃的肩膀卻抖了抖,眼角的淚痕愈發明顯。我知道她的心裏確實很難受,縱然已經知道兵敗的結局,可也沒有人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國土被踐踏。

偷天之術是上古禁術,可我卻不這麼認為。若一個人的命運早已經注定,他的生命軌跡,出生與死亡,種種際遇乃至壽命長短,都已經在他存在前被載入曆史,那我們所堅守的夢想便已是既定的事實,成敗與否在於天,我們還需要努力什麼?我不喜歡**控的感覺,我想也沒有人會喜歡。若說螻蟻如斯,像我們這樣脆弱的生靈被莫名的線條指引著,背後操縱這一切的又是誰?想到這,我渾身一陣煩躁,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悲鳴。

將軍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沉思,:“既然來了,總不能讓你空手而歸,我將我的‘明月天涯’傳給你罷,也好為自己留一個傳人。”將軍的語氣中有說不出的霸道,我想了想,卻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往後的兩天,我都潛在密室裏學習‘明月天涯’,明月天涯是將軍的成名技,曾殺得四麵來寇聞風喪膽。‘明月天涯’共有十六式,前十五式招招咄咄逼人,在戰場上定能為自己贏得不小的生存空間。

隻是……第十六式……不為求生,隻為求死。

我倒有點不明白將軍為什麼創下這一損俱損,施技者絲毫沒有生存可能的招式了。

果然如琉璃所言,楚軍很快打上了琉璃國的都城,海川城!原本無心參與打鬥的我也燃起了鮮血,不為別的,隻因我遇上了熟人。

準確來講,是於我而言的熟悉,他並不認識我,但我卻了解他。狼索,琉璃軍副統帥,哥哥便是在他手裏失了性命。

於是我奮不顧身地參與了征戰。我是在深夜裏走的,不敢打攪琉璃的美夢,因為我害怕別離,這一別,或許就是一生。

我重新換上了楚國的軍裝。黑色的夜,我隻聽到軍號響起的聲音,麻木的手指已經染透了鮮血,混雜的軍號和廝殺聲交融在一起,我甚至分不清身上的血汙是自己的多一點,還是敵人的多一點。

胭脂凝紫,是沉入土裏的血。我終於看到了他,狼索,他的眼角泛著陰毒,一步一步踏過我的同胞的屍體。

我連靠近他都成了奢望,他強得有些不像話,而我卻像風中搖擺的草芥,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

我怨恨自己的弱小,‘明月天涯’施展得再完美,也抵不過境界的差距。

我像是被怨念支配了頭腦,那一刻,我施展出了‘明月天涯’第十六式。

這一式,不為求生,隻為求死。

我清晰地感受到鮮血從我的胸口噴湧而出。我像是不可阻擋的勇士,一路殺到了狼索的的跟前,我看到他的頭顱滾滾而下,他怕是死也沒有想到會死在小小的螻蟻手中。而我,虛脫般地晃了晃身體,一頭栽倒在戰場上。

恍惚間,我看到了黑夜裏的琉璃,她站在高巍的城牆上,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我滿足地閉上眼睛,仿佛一切不曾離去。

…………

何其幸運,我沒有死,我居然沒有死!

當我醒來的時候,剛想起身,一股痛楚便從我的全身蔓延開來。我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經脈俱斷……我成了廢人。

族裏人對我很是失望,我知道我再沒有支配自己命運的決定。

我被分置到一處偏遠的地方負責管理家族產業。再過幾天,我就該與喬家的小姐結婚了。這是族裏的決定,他們對廢人從不留情。

失望之極,我回到了過去與琉璃打鬧玩耍的池塘,奇跡地,我再次遇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