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瞭望台,有兩個士兵站著聊天:“望什麼?”
“天地蒼茫,籠蓋荒野。”
“你那荒原上有成千上萬的吃草獸狂奔。”
“……”“它們來了!!快,點燃烽火……”
在西夏旅館的夜裏,我睡的很不安穩,預料中總有不好的事發生。
有一種恐懼,透過曆史長河的流淌,汩汩流進每個人的心頭,睡不著我隻好披衣坐起,望著窗外,黑夜寂靜到有些可怕。
河西走廊是征戰的曆史,曾經絲綢之路上充斥著血雨腥風。承平日久,隻會使人們忘卻真正的死亡滋味。
我趁著夜色走出旅館,隻見天邊垂輪斜月,整座城池恍然幻變成另一種模樣,在城牆的外圍紮滿長長的刺骨血矛,戰旗高掛,西北風驟起。
一切如同陷入混亂時空在異常緩慢地發生嬗變。
朦朧中我來到城外的原野,漫無目的地奔跑,周圍灰蒙蒙仿佛全是空洞。
“迷失你的心你的魂。”一個聲音在我耳畔低語。
“笑話,我不是好好地活著?”
“你以為連日奔波就是在體驗生活,你以為埋首一整天就是在完成任務,醒醒吧,你的心早已荒蕪,照鏡子看原來那個人是不是你。”
“我能把握軌跡,周圍人全都和我一樣。”
“因為茫然,你太需要從眾了。”
“不,我不想聽。”
“放手吧,做你自己。”
“我自己?是誰?”
正是無限蕭瑟的寒天,士兵們拄著長槍,持刀戟走在戈壁曠野裏戎衣抵不過秋凍,從西往北隻有草木貧瘠的丘陵相連,雲間偶爾能望見鷹隼的影子,周圍十裏看不到胡兵。
“將軍,我們此番北征,卻連敵人的影子也瞧不見,詔書下達的不是時候呀。”
“等吧,會有場血戰,匈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漢兵。”
“我們大漢朝人多兵廣,隻怕匈奴經不起互相消耗,倒黴的終究是他們。”
“人都是爹媽生養,再能打仗死的還是老百姓,唯有親人遭受痛苦。”
“天高皇帝遠,我就不信他的詔令謀劃能讓貳師將軍得勝凱旋。”
“你我皆食君俸祿,盡人事聽天命。”
我在整理行裝,母親無言落淚。把多餘的衣物取出,母親急忙道:“戍邊苦寒,衣服必要增添。”
從繁華似錦的長安來到邊境,一路上望見大雁南飛,鄉音已隔萬重山巒。人啊,猶如渺茫世間的微塵芥子,隨同大氣漂泊異域,何處才是我的歸宿?曆經磨難,壯誌蹉跎,眼看著時光易逝,何時才允我建功立業?
漢與匈奴隻是煌煌方陣中的棋子,鬥轉星移,天地為棋盤,秦時蒙恬拓邊,最遠到達河套以北的陰山,當時不會想到後人竟已推進到漠北邊緣的居延。
祖父矢誌報國,終生奮戰在邊疆,然而奸賊構陷,使他徒勞無功,元狩四年的漠北之戰中,他因迷失道路未能參戰,後自刎而死,家產不過寥寥。
父親英年早逝,叔父為了祖父申冤,竟至被小人射死。國仇家恨,不能歿於王事,是我先輩最大的遺憾,希冀此行我能得償所願。
雖然沒有坐騎,但勝在兩條腿邁開,部隊從張掖出發走了千餘裏到達浚稽山南一帶。
浚稽山在朔方西北兩千餘裏,之前匈奴左大都尉與趙破奴將軍聯絡預謀裏應外合擊殺單於,消滅匈奴軍,豈料事泄,左大都尉被誅,趙破奴及兩萬漢軍敗亡。
山中逗留了十餘日,每日派出斥候刺探,附近山川地形也畫成圖冊呈送京內,聖旨曉諭若無異常情況,可依循趙破奴將軍走過的路前往受降城休整。
單於在祭天,日出東方光芒萬丈,像這樣將敵人團團包圍在山穀中的好時景已然不多了。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廣闊原野的人和動物一樣,為了適應生存而戰鬥,不把敵人撕碎吞沒,反過來敵人將放幹淨我們的血。
年輕時候的單於相信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加上所向披靡的大匈奴騎兵,終會縱橫漠北草原,進而揮師南下,創造另一個冒頓大單於的神話,然而隨著年齒增長,曾經生死相伴的青年勇士,有的埋身黃沙,有的耄耋老矣,這其中單於親入虎穴闖過多少來回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大漢朝始終是草原人的勁敵,西域三十六國朝秦暮楚,為的是在兩軍交戰中求得一線生機。
昨夜,有個漢兵無意識地仰望著那顆燦爛的天狼星時,忽然看到在它的正下方出現了一顆碩大的赤黃色星星。那顆從沒見過的巨星拖著粗大的紅色尾巴動了起來,緊接著,兩顆,三顆,四顆,五顆,同樣的光亮浮現在周圍並一同擺動起來。哨兵正要叫出聲,遠遠的那些光亮噗地一下同時滅掉了,簡直就像做了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