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父親(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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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生命體征正常,腦部除了擦傷並沒有受創。但是左胸肋骨骨折,肺裏有淤血,現在仍在昏迷。”

白色口罩半掛在臉上的中年男醫稍仰起那張殘留著黑色胡渣的臉,他看向身前高出半個頭皺著濃眉的男人,例常性地解釋那剛送來急救的男子的病情。

“昏迷?那什麼時候能醒來呢?”

一旁的亞琪詢問得急切,心髒在胸腔內不安地跳動著。她扶著葛姓男人臂膀的纖細指節稍稍用了用力,留有深淺牙印的下唇稍透著些許青白色。

“病人似乎已有幾日未進食,現在身體很虛弱,輸液後應該很快就能醒來,請放心,並沒有性命危險。”

亞琪聞言胸間如釋重擔般輕舒一口氣,紊亂的心跳漸漸趨於平緩。

葛姓男人大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寬慰,緊皺的濃眉也隨之舒展開來。

“謝謝。”男人側頭向身前穿著一襲白褂的醫生點頭致意。

男醫回以一抹禮儀性的微笑,複又轉身打開米色漆麵木門進入急救室。

空蕩的走道一側敞開著的玻璃窗外,夜雨的攻勢似乎小了許多,有幾片光滑的樹葉反射出廊道內瑩亮柔和的燈光。

“亞琪。”

一抹清越悅耳的男性嗓音劃過廊道上沉悶的空氣,如同水滴落入一方寂然的池水蕩漾起層層漣漪。

亞琪轉過身,視線中不遠處,一抹模糊卻分外熟悉的白色身影正向她緩緩靠近,廊道上傳來皮鞋踩踏地麵節奏明晰的噠噠聲。

來人淡色薄唇微抿出一絲溫暖的弧度,下頜線條優雅。那男子身著一件儒雅的月白色針織毛衣,身型卓然修長,看向亞琪的清俊眉眼中含著溫軟淡柔的笑意,氣質矜貴得好似一抹射入叢林朝霧之中的聖潔清輝。

“明惜哥哥?”

“恩,是我。”他走至亞琪身前,伸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聽醫生說的來看,事情並不是很嚴重,我來是送你回家的。”

“是我通知諾少爺來接你的。”葛姓男人解釋道,“小姐,你先跟諾少爺回去,我留在這裏照看就可以了。”

“可是,明惜哥哥,你不是去南渡村處理新廠增設的事情去了嗎?聽葛叔叔說這次還驚動了警方。”

“接到葛叔電話的時候剛好事情告一段落,就匆忙趕過來了,有什麼比護送我們的小亞琪更重要呢?”明惜溫柔地輕笑,言語間雲淡風輕。

但亞琪是知道這次的案子對明惜哥哥的重要性的,畢竟這是在公司和董事會上樹立威信的一次絕佳機會。

她內心不禁有些微微地感動。自小到大,明惜哥哥總是最疼她。要是哥哥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也會這般疼愛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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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漸漸落下帷幕,兩側街燈籠罩的行車道上泛著一層鍍著金色的雨澤。

車內氣氛安然平和。亞琪坐在副駕駛座上,微微低垂著頭,雙眸凝視著麵前某個未知的點。她兩手放在膝蓋上,拇指和食指不停摩挲把玩著裙擺柔薄的布料。

駕駛座上的明惜收回不經意間瞟向亞琪手指的視線,嘴角勾起一絲了然的微笑。

嗬,從小到大,心裏一有擔憂的事情便做的習慣性動作還是沒有改變。

“我會陪你一起見伯父的,伯父應該不會嚴加苛責。”

一雙男性溫暖的大手握上亞琪的手背,輕拍了拍,驅趕她心中的焦慮與不安。

“…可是我不但撒了謊,而且因為我,現在有個人還躺在醫院。”

“不要把過錯都歸結在自己的身上,還有…對不起。”

他的雙目仍注視著前方車窗,側麵額前柔軟的褐發遮蓋了部分卓然的眉目,俊挺鼻梁之下的薄唇輕吐著:“約好每年這個時候,都會陪你一起去言阿姨墓前祭拜的,今年卻失約,抱歉。”

亞琪抬起雙眸,深褐色的眼瞳中泛著車窗外點點燈光,思緒陷入回憶裏:

已不太記得被父親接回藍家時的情景。

記憶中,在藍家一直照料她的是父親溫柔的妻子言祁阿姨,因母親逝去時她年齡還小,母親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並沒有留下半點痕跡。直到有一天,突然得知在心目中如生母般的言祁阿姨和母親一樣去了天國,不知何時會回來。

那是在七歲時的一次晚宴上。

她不小心把果汁灑在同歲的袁家小姐的衣裙上,被袁家小姐身側的男孩狠狠教訓著是沒有母親缺乏教養的小孩,才明白去天國的意思是永遠不再回來。她哭著央求葛叔叔去尋言祁阿姨,結果從言阿姨墓前回來時,葛叔叔被父親責罵著,小小的她不知所措地在一旁大聲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