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誌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炎炎夏日,正值中午,熱浪席卷了整個大地,原本溫厚的黃土變得暴躁崩裂,黃土上一隻老黃狗耐不住炎熱,對著不遠處的主人汪汪狂吠,順著黃狗吼叫的方向,一棵歪脖子老榆樹斜斜豎立著,老樹下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青筋錯綜盤結的手上搖著把破破爛爛的扇子,幹癟的身軀蜷縮著躺在一張老朽的木床上,嘴裏不時的嘟囔似乎想說些什麼,忽地一陣風吹過,想來是酷暑裏的一劑甘甜良藥,老人咳嗽了兩聲狠狠地喘了口氣,喉嚨裏發出來一聲愉悅的歎息。他繼續搖著破扇子,從木床上挪了挪身子把頭扭向了另一端,麵對著他的是一汪清澈的池塘,池塘的東岸長滿了枯草,西岸亂石堆積,北岸上淤泥遍布,南岸上則泄了個口通著遠處的一片大河塘,池塘的中間立著一塊巨大的怪石,仔細瞅瞅,那形狀活像一隻王八!老頭盯著這片塘好像入了神,手上的破扇子也放緩了頻率。從老頭的瞳孔望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汪河塘的怪石上正落著一隻蝴蝶,那蝴蝶煞是好看,淺藍的觸須似纖細的雲錦,尾翼像一條柔軟絲帶徐徐展開,通身沒有妖冶的斑紋透著種淡淡美麗,闔起兩張翅膀的時候像是一片小小的葉子和那座怪石的搭配儼然就是一副簡約的山水畫卷。忽地,它張開了翅膀就像一個嬌羞的少女揭開了麵紗展著淡藍的雙翅在空中曼舞起來,它飛過水麵,飛過枯草,飛過岸邊的亂石,繞著歪脖子病樹盤旋了一周緩緩地落在了老人手裏的扇麵上,老頭費力的將頭貼近了扇麵上的蝴蝶,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死死地盯著它,眼神中的瞳孔裏逐漸泛起淚花,皺紋滿布的臉不自覺的抽搐了起來,嘴巴顫顫巍巍地抖動,半響發出了聲響“是你,你回來看我了…”那聲音充滿了溫柔和等待,老人反反複複地念叨,直到聲音越來越弱,終於細不可聞。

傍晚,陽光終於不再毒辣,餘暉溫暖的射向群山,掠過山坳,透過山壑,懶洋洋的灑在山道上,蜿蜒的山道如蟒般伸展通向遠方的一座土坡,土坡上種著一株碩大的榆木疙瘩,樹下拴著一群白花花的山羊正低著頭吃草,山澗刮過一陣山風,夾著山澗溪水的甘甜氣息,卷著榆樹上草葉的澀澀清香掠過羊群,山羊們斜斜的抬起頭嘴巴裏發出愉悅的“咩咩”聲,聲音隨著那陣美妙的山風被吹進山穀,在穀間回蕩。

那座碩大的榆樹下,羊群之間突然伸出兩隻手來,隨著一聲慵懶的歎息聲,那握著雙拳地兩手徐徐地縮了回去,隨即從羊群裏探出個頭來,那頭上插著幾根枯草,一張布滿汙泥的臉上劃開一對眼睛,囧囧有神,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兩圈,定了下神向遠處地一座土坡望去,也不知看見了什麼,突然兩眼直直一瞪,他那插著枯草的頭顱拉著細長的身子從羊群中嗖的站了起來,邁開雙腳飛一般的向坡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