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豐陽城內,始終東奔西走轉著圈,仿佛作著徒勞的掙紮,阿原暗自想著。

“我倒是覺得,其實現在的鍋納百味已經不是最好的藏身之所。”韋妝忽然道。

眾人的目光便落在了韋妝身上。

“顏婉兒既然找到了我們,自然不會憑著雷遠的幾句推脫之詞就相信難纏門,她和她的那些手下們,腳程雖然不及咱們快,可若是盯緊了難纏門的關係網追蹤,那很快就會追到鍋納百味,要不我們幹脆另尋他處,暫時躲一陣再從長計議如何。”韋妝提議。

“豐陽城雖大,可若不是對主子絕對忠心維護之人,我們無論躲在哪裏,那也是不安全的,被告發的可能『性』極大,主子也因此同我們失去了聯係,即便帶著人趕來想要伸以援手,那也是無從下手,但我們若是去到鍋納百味,至少可以確定兩點:百味居士和他的弟子會盡全力保護韋妝姑娘,主子也不會因此與我們失去聯係。”雷遠道。

“你們之間,不是有什麼信號可以聯絡上?”韋妝問。

雷遠無奈一笑,道:“上回來騾馬街之前,不是在建安街遇上了魏東青麼?知道他會去刻意告密給顏婉兒聽,當時主子為了誤導顏婉兒,故意將咱們的聯絡暗號透『露』給她知道了。”

“哦……”韋妝眨眨眼,又看向艾小巫,心中總覺得有哪裏奇怪,然而所有事情偏像一團『亂』麻,攪得韋妝大腦思緒混『亂』不堪,為何她突然有一種感覺,覺得雷遠和艾小巫有著莫名的默契,可是無論雷遠,還是艾小巫,她都非常了解,這兩個人之間不可能存在默契度。

韋妝正想著,艾小巫又一把撈過了她,往來時的路上又狂奔一陣,選擇了繞道。

二十幾人繼續一路前行,若是遇到前方有官兵設關卡盤查,他們也不會強闖,能夠繞道的都選擇了繞道,仁懷街之後,艾小巫陷入沉默,韋妝或雷遠同她有話要說時,她也隻是點個頭或者搖個頭,偶爾才會嗯哼一聲。

最終,他們繞道來到了仁義街。

此時正午已過,或許仁義街是一條商業街的原故,且是個眾所周知的小江湖,街道入口倒是沒有官兵設下關卡盤查,人來人往,或急或緩,看似並無異常。

但艾小巫最不願意經過的就是仁義街。

若非無法可想的情況之下,雷遠並不希望與官兵有所衝突,極為顧全南門揚非的身份和處境,這也無可厚非,隻是一路行來,看似暢通無阻,偶爾有驚無險,艾小巫雖然沒有說出來,可心中大概知道那有可能都是澤月的布局罷了。

鍋納百味若是南門揚非最為信任的人與地方,仁義街則是澤月最為信任的人與地方,而且仁義街緊臨建寧建安兩條重要街道,離皇宮不遠,離五王府也不遠,算得上是個極佳的位置。

澤月是想在仁義街『逼』南門揚非現身麼?艾小巫暗忖。雷遠想要盡可能保全南門揚非的忠孝名聲,然而南門揚非有過的選擇卻是從未有過顧忌。

“大家都要小心。”艾小巫停下飛奔之勢,一手緊拽著韋妝,腳下的步伐忽然緩慢起來,卻終是一腳踏上了仁義街。

格叔和伊常緊跟在她們身後,眼觀八路耳聽四方中,艾小巫提醒他們小心,自然不是無原無故。

雷遠和阿原將諾晴護在中間,和著前麵幾個人的步調慢行。

看似沒有異常的仁義街,就是眾人以往所知悉的那條仁義街。

街麵商鋪無數,雖然過了正午,但仍然有頻繁光顧的客人走動,隻是他們步伐輕盈,身形沉穩,眼神銳利。

“是有什麼不對麼?”韋妝莫名開始緊張,艾小巫提醒他們要小心,卻不似在騾馬街時隻求快速衝出包圍圈,此時她那麼小心翼翼的前進,一步一步,不知是謹慎還是需要這樣的耐『性』才能防備住突發事件。

“仁義街素有小江湖之稱,是幾年前、或者更早十幾二十幾年前的江湖大盜們的藏身之所,雖然仁義街從街頭到街尾隻有不足五裏路程,卻是真的容納下了半個江湖前輩。”艾小巫回答。幾個月前,澤月一心想要保住賈仁義,無非就是看中了賈仁義自身的諸多優勢,雖然賈仁義已死,可他的價值依然存在,這也應該是顏婉兒父女始料未及的。

因為賈仁義之死,蜂兒恨她入骨,此時獨屬於蜂兒某種蠱『惑』人心的香氣,帶著微弱的熟悉感飄浮在艾小巫周圍,或遠或近,或左或右,或前或後。

但蜂兒的輕功不至於好到如此地步。艾小巫喉間發出微弱的一聲咕嚕,卻聽到一無所知的韋妝正問她:“艾小烏鴉這是怕了嗎?我以為你笨笨的什麼都不知道害怕呢!”

“她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害怕,倒不是因為笨。”一個聲音冷笑道。

韋妝聽得清楚,正詫異,卻看到從一家商鋪中驀的竄出一個小男孩,模樣不過十來歲,隻是他看著艾小巫的眼神,卻充滿了痛恨之意。

艾小巫的仇家,居然還有十來歲的小孩?韋妝訕訕的看著小蟲,卻不知道小蟲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算高手,雖然不及一流高手,但二流左右已經勉強湊得上。

艾小巫不語,目光淡漠的看著小蟲,很快,又從同一家商鋪中陸續竄出十來個孩童,有男有女,大的不過十歲左右,小的不過四五歲模樣,有些茫然,有些滿臉稚氣,有些的眼神已經漸漸有著狠戾氣息,他們並成一排,站在了小蟲身後。

韋妝不由驚訝的張大了嘴,看看小蟲和他身後的那群小孩,又扭頭看看艾小巫。

澤月居然是優先讓無心門幸存的年幼門徒阻擋她?是因為當日她放過小蟲的原故吧?艾小巫眼神淡漠的看著小蟲,至於其他的孩童,則是少許的餘光也不肯賜予。

“艾小巫,”小蟲冷冷道,“你若現在後悔,一切還來得及,澤月公子待你非一般的恩澤,你應該感激才是。”

艾小巫一臉淡漠,語氣也是空空『蕩』『蕩』的毫無情緒:“如今,沒有銀兩我也殺人,倒不知道你們是頭一批。”

韋妝一驚,不能相信的看向艾小巫,雖然艾小巫說話的語氣向來沒有什麼變化,但她已經能夠判斷出艾小巫的真話與玩笑話。

小蟲聽了,似乎生氣,恨恨的怒聲道:“我們來又不是求你賞賜一死的!無非看在往日同門的情份上,勸你不要做出錯誤的選擇!我們!我們……無心雖死,但我們依然是無家可歸之人,某種意義而言,難道我們不是家人嗎?”

“不是。”

小蟲語塞,恨恨的瞪著艾小巫許久,忽然轉身對那十幾個孩童道:“艾小巫她殺了我們的師傅,卻又不要我們!她該不該死?!”

“該死!”那十幾個孩童立刻大聲回應,異口同聲時,整齊又響亮。

韋妝一瞬間隻有驚悚感,終於明白艾小巫之前為何能夠對一群小孩子說話如此無情狠絕了,對方的狠戾毫不弱於艾小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