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歌的人不許掉眼淚

走啦

作者:夕裏雪

你說聽歌的人不許掉眼淚;我說你的歌聲是沙,我隻是被迷了眼。

春季開學的時候,閨蜜喜歡上了《我是歌手》,每天盯著白馬王爺李健一邊擦淚水一邊擦口水。我偶爾陪她看,但沒有把看節目當成過一件放在心上的正事。那天,閨蜜又來拉我看節目,我說我得抄英語作業,你把電腦聲音調大一點,我聽得見。然後我就把節目當背景音樂,昏昏沉沉地抄著作文,直到熟悉的歌詞像突然伸出的手拉住了我的衣袖,倏爾閃過眼前的過往讓我再也沒辦法心平氣和。

穿過狂野的風/你慢些走/我用沉默告訴你/我醉了酒……

有時候一首歌就是一段記憶。前奏響起,不小心唱了誰的過去,很輕易地就紅了眼睛。

我突然就想起了麗江。

去年三月我從上海逃課到麗江,因臨時興起,完全沒有做攻略。到了大研古城,隨便在南門街找了一家客棧扔下行李,便饑腸轆轆地衝進附近一家米線店。正當我捧著大半碗餌絲追在老板娘屁股後麵問東問西的時候,腦袋被人不客氣地敲了一筷子:“哎,你後天要去玉龍雪山?正好啊,我也去。”

那個敲了我一筷子的人叫磊磊。哦,對了,那天的餌絲在我的強烈要求下讓他付了錢。

磊磊是學音樂的,寒假和人打了賭,揣著一張往返機票背著一把木吉他就一路從成都賣唱到了麗江。風馬少年,執劍天涯,他當作閑談的三言兩語卻字字都是我向往至極的生活,像是突然遇到了知音,我們從南門街興致勃勃地聊到了北門坡,又從四方街聊到了五一街。

我從來沒想到我哪裏來那麼多的話。

後來繞回到木府門口,我張羅要去吃土雞火鍋,他卻突然放下了一直背在身上的吉他,大大咧咧地說,等會兒,我得先把今天的晚飯錢掙出來。

隻是簡單的幾個和弦,整個世界卻立刻安靜了下來。

那時的麗江像被人統一按了單曲循環,滿大街都是小倩的《一瞬間》;磊磊一開口,卻是一嗓子悠揚的蒙古呼麥。我愣愣地站在街上,看著這個被高原紫外線曬得一臉黝黑的男孩子,在這一方高原的午後陽光中輕輕眯起了眼,低聲吟唱著一首陌生的歌。

飄向天邊的雲/你慢些走/我用奔跑告訴你/我不回頭……

我從來沒聽過那麼好聽的民歌,仿佛能從歌聲中看見一片無垠的草原,看見遠山青黛,看見白雲皚皚,看見風吹草低見牛羊。那一天,我放棄了所有的行程,坐在磊磊旁邊聽他唱歌,替他整理零錢。我對路過的每一個男生女生甚至每一條回顧的狗微笑,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什麼那麼好。直到華燈初上,酒吧街的重低音音箱將木吉他的聲音蠻橫地覆蓋,磊磊拉起了我,走,去吃土雞火鍋!

我一邊咂巴著口水屁顛屁顛地跟在他後麵,一邊問:哎,你今天唱的第一首歌叫什麼啊,那麼好聽?

他得意地回頭一笑,給了我一個最不要臉的回答:你猜。

猜你妹啊!

第三天,我和磊磊去了玉龍雪山。不同於一般遊客,我們走的是徒步路線。在玉水村騎馬上了螞蝗壩大本營,剩下的就純粹靠雙腳在未開鑿的野路手腳並用地爬。

我自負上過三趟高原,並未把玉龍雪山放在眼裏,一路跑跑跳跳,和磊磊一邊爬一邊鬧。也許是連續幾天沒有休息好身體疲憊,也許是這座有靈氣的山有意懲罰我的輕狂,在離扇子峰垂直海拔不到八百米的埡口附近,我出現了高原反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而且很想睡覺。磊磊扶著我堅持又走了半個小時,我終於決定放棄。我說,我真的不行了,每走一步都恨不得喘三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