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我是一棵桃花樹。
春天開花,春末凋謝,一年四季,伸展著自己的枝丫,經曆著日曬雨淋,風吹雨打,和其他千千萬萬的桃花樹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因緣際會,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一隻靈雀落在了我的枝頭,我無意間吸食了它的靈氣,從此便有了自己的意識,但我沒有人的形態,看上去和其他桃花樹並沒有太大區別。
如果硬要說我有什麼不同的話,大概就是我開出的花比之前更豔、更美,而且可以四季不凋謝。
我記得,那是一個草長鶯飛的季節。
那一天,我迎著微風舒展著自己最美的舞姿,繁花滿簇,夭夭灼灼,美得讓所有人驚豔而忘言。
隔著高高的琉璃瓦牆,我看著他逆著夕陽西下的餘輝,背著一把長劍慢悠悠走來,我匆匆瞥過他桀驁的側顏,隻一眼,我便知道,他將成為我永世的劫。
眼睜睜看著他的孤傲背影消失在夕陽盡頭,我期許著,下一次的相遇。
我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歸期。
可是,春去冬來,花開花謝,三十載過去,我再也未曾見過他。
相遇卻不能相識,我心有不甘,便在佛前用五百年的壽命換了第二世的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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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之巔,終年不化的玄冰之上,隻有一把琉璃色的劍柄,劍身深陷玄冰之中。
這一世,我清醒時已過百年時光,我的魂魄依附在這把劍上,成為了劍魂。
而這把劍也因為我的存在,刃如寒霜,削鐵如泥,為天下劍客所夢寐以求。
他,這世仍是一個劍客。
靈山之巔,大雪紛飛,群英彙聚,他在人群中傲然屹立,所有人都無法將我從玄冰中拔起,唯有他,將我一拔而起,按照之前的約定,我屬於他了,他叫我:歸期。
下山之後,他親手為我打造了一把玄鐵劍鞘,和我的劍身十分契合,之後二十年風雨飄搖,他手握著我走南闖北,不曾離身,就連睡覺也要把我緊緊護在胸膛。
他不知道目的地地漂泊,也從不在任何地方停留,我期待著,也許當他累了的時候,他就會帶我一起歸隱。
那晚夜深人靜,他抱著我坐在火堆邊上,一邊擦拭著我劍身上已經幹涸的鮮血,一邊對我自言自語。
他從他的童年時光講起,講到他現在的處境,他說自己不是一個好人,為了一己私仇殺了太多人,但我知道他救過很多差點慘死在馬賊刀下的商人,也經常接濟路邊衣衫襤褸的乞丐。
他說,他討厭這世上的喧囂,但是這世上卻總是那麼熱鬧,讓他無處可逃。
他,不孤單,卻很寂寞。
他的寂寞來自於被滅門的血仇,也來自於他曾經青梅竹馬,如今已嫁為他婦的愛人。
人,都是被逼著變強,他也不例外。
而我,作為一把見血封喉的凶器,隻有冷冷的溫度,既不能給他溫暖,也不能給他安慰,我能做的,隻能是當他拿起我時,劍出封喉,拚死護他周全。
那天晚上,繁星綴滿了湛藍的夜空,這是一個平常地不能再平常的夜晚,天黑之前,他已經血刃了仇人,也遠遠地看望了一眼他青梅竹馬的愛人,然後,他用我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鮮血,那麼紅,那麼豔,而我,毫無準備。
誰也無法聽見一把沾滿鮮血的劍發出的悲鳴,此時此刻我才明白,我的煞氣,之所以那麼濃、那麼烈,全部來自於我對他的愛。
我知道他走遍了天涯海角,隻是在尋找一個安身之所,可是當他拿起我時,這世上,便已然沒有了他的歸處。
我悲哀地想到,他想要的安寧,我給不了。
相遇、相伴卻不能相知,我仍心有不甘,於是,我又在佛前用了五百年的壽命求了一個第三世為人的機會,與他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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