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微露,微風徐徐,在東晉某邊陲的小城街道上,一切都像剛睡醒的樣子。
因為昨夜下過雨,地麵很是泥濘,偶有牛車咕嚕嚕駛過,壓下一條又深又長的輪印。
遙見在晨霧茫茫中,一個十一二歲小姑娘循著這條軌跡腳步蹣跚的走了出來,她蓬頭垢麵,衣著單薄,整個身體瑟瑟發抖,與乞兒無異。
太陽的光仿佛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溫暖,她聞著令人食指大動的飯菜香味,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也不知道是饑餓還是激動。
“走走走,一邊去。”賣包子的大娘不耐煩的揮手驅趕著。那小姑娘似昏似啞,並沒有反應,她隻是繼續埋頭向光明走著。
走了三四步時,隻聽見嘎呀一聲,樓上探出了一個身影,然後砰的一下,一盆涼水朝著她兜頭澆了下來。她下意識的繃直身體,顫抖不止。為了抑製這份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寒冷,她滿布疤痕的雙手不自覺握緊了。
冷水濕透了她單薄的衣服,她瑟縮著,每一步都走的很費力,就像在刀尖上行走的美人魚。
街上行人看到她,都忍不住自動離她遠了一點,隻因她身上那股酸腐味實在是太熏人了。還夾帶著剛剛那盆冷水的腳臭味。
人們對著她,忍不住再次竊竊私語了起來。這小城的人都認識她,聽說她就是曾經的神童秦明湘,說到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她輝煌的過去,她出生在一等豪門之家,三歲能文,五歲出口成章,八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就是這樣一個精才絕豔的人物,卻在九歲的時候一夕之間變成了傻子,說話也變得結巴了。最致命的是,原來她的一切都是剽竊她姐姐秦明純。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才女,她愚弄了世人。
她的母親因此活活抑鬱而死,她的父親對她失望透頂,轉而開始補償她的姐姐秦明純。
她來這裏三年了,最開始有一個又老又昏的老媽子陪著她,第二年冬天,那個老媽子在寒冬中病死了。她一無所長,又無人接濟,日子越過越窘迫,她像個遊魂似的,就這麼一日一日的晃悠,她從來不開口乞討,誰給她吃什麼她就吃,不管好壞髒淨,等天黑了,她又像畜生似的回她的破茅屋睡覺。
就算餓了幾天肚子,她也不會開口乞討。曾經有人撕扯著她的頭發,試圖讓她乞討求饒,可是她除了哭,就是哭,她斷斷續續,刺耳難聽的哭聲,讓折磨她的人意識到——她不是不肯乞討,而是她已經失去語言能力了。
這不是說她啞巴了,或許是心灰意冷到極致,然後對世人已經無話可說了吧。
沒有人再記得她金尊玉貴的曾經,最先,小城裏的人還以為老媽子死了,會有人來接她走,或者會有新的人來照顧她,可是並沒有,她仿佛已經被她的家族遺忘了。
過往的行人想到這一切,或漠視,或鄙視,或不屑,或憐憫……
他們的眼神很刺露,這對於一個從雲端跌倒汙泥裏的小姑娘來說,很殘忍。可是秦明湘卻恍然不覺一般,她渾身發抖,雙眼呆滯,木木的走著。
身上的寒冷,她已經察覺不到了,她凍的紫紅的的嘴唇哆嗦著,她恐懼了起來,隻見街上三五個頑皮的孩子圍了過來,朝她丟石頭,吐口水,直至拳打腳踢,同時嘴裏嘻嘻哈哈的喊著:“結巴,瘋女人,醜八怪……”
這一幕隔三岔五就會上演,即使她傻了,她也依舊對這些小霸王記憶尤深。
秦明湘蜷縮在牆角,像一條被丟棄的小狗。任由這些人又打又踢,她知道他們玩夠了就會放過她,若是反抗,他們會加倍折磨她。
眾人對於這樣的欺淩顯也是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製止。
砰砰的拳頭砸在她瘦骨嶙峋的身體上,發出一陣陣骨頭錯位的哢哢聲。秦明湘把頭埋在汙泥中,她嗚嗚嗚的細聲哭著,小到幾乎聽不見。她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大聲哭喊了。
等到她全身上下青紫交加沒一塊好肉的時候,那些小霸王終於打不動,也踢不動了。他們吹著口哨揚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