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真是神了,這魚缸裏大概有十多條大大小小的魚,老人信手抓起一把綠豆大小的魚食,極為仔細地一粒粒丟下去,每一粒都正好丟到一條魚的嘴邊,那魚隻需要尾巴一甩,嘴巴一扭便將嘴邊的魚食吞入肚中,倒真是方便。再看下去,安不知越來越心驚了,老人並不是隨意在喂食,每次一條魚喂過之後,便要將其他所有的魚都喂過一遍,才再次輪到同一條魚。
這些魚看來也早習慣了老人的喂法,一點也沒有喂食的覺悟,反而好像是在閑庭信步一般地在魚缸裏隨意地到處遊動,這無疑在某種程度上又增加了喂食的難度。可無論這些魚如何亂竄,甚至上下重疊在一起,老人喂食的速度卻一直保持著一個穩定的頻率,既不快也不慢,如機械鍾表般精確地上下點動。安不知也不由地看入了神,眼皮都不眨一下。
終於,老人在將手中的魚食喂完兩把之後,雙手拍了拍,去掉上麵的碎屑,頭也不轉地說道:“看老人家喂魚,一定覺得很悶吧!”
“將軍喂魚的手法很別致啊,看著一點也不覺得悶。”安不知想不出該如何稱呼好,幹脆就用常笛的叫法,叫將軍好了。
“人世間的爭端,都是由貪念而來,要麼就是覺得不公平而心生抱怨於是想得到更多的吃食,又或者覺得好像隻要自己能隨便搶一搶就能得手,在這兩種貪念的驅使下,人類就失去了人性,變成了被欲望所趨勢的動物。你看我天天用這種方式喂魚,它們的生活就變得祥和平靜得多,你說,人類是不是也要用這種辦法,才能建立一個完美的新世界?”老人轉過身來,斜靠在魚缸所在的書桌邊,似笑非笑地開口向安不知問道。
安不知搖頭道:“或許你是對的,但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像你這樣的大神來為大家分配食物,更何況,我們的世界上需要分配的勢力也不是十幾條魚那麼少,你分不勻的。最後一個關鍵的問題,這些魚並非同一大小,對小魚來說足夠的食物,可能大魚卻餓著肚子。所謂的公平本身,就是不公平。魚尚且如此,更何況人?你喂不飽每個人的肚子!”
“是啊,所以隻是老頭子我的一點希望而已嘛。對了,這次找你來,是因為你也看過阿童被害的那份簡報,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怎麼你沒看,其他人也沒跟你報告過?”
“有的時候,人坐在一個比較高的位置上時,很多事便由不得自己。阿童這個事情,我一直沒去過問,是怕自己了解得太多,就幹涉太多,反而亂了下麵做事的人的陣腳,這叫,欲速則不達。但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做判斷,所以我必須先了解清楚,沐言推薦了你,我聽過他對你的描述,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有勞了。”老人很隨意地在安不知身邊坐下,慈祥地笑了笑。
安不知受寵若驚,忙道好說好說,仔細想了想,化繁為簡地從頭開始講起,在講的時候,他自己捋了一下邏輯順序,先把得自博弈會關於基格紮格的那些資料加了進來,講了沐童在經曆過詭宅的冒險後,當初為什麼要獨身一人做餌去挑戰對方,又為什麼會被牧羊人識破身份,從而暗算而死。
他原本還指著沐家能幫他出一份買情報的錢,此刻卻一點也不好意思開口了。不過他被博弈會萬萬千修改了記憶,一點也不記得沐家本來就從博弈會那裏知曉了這些情報,所以此時沒說,便正好沒有出這個醜。
說完之後,安不知特地又解釋了哪些地方加了自己主觀意識的推論,沐老爺子似乎完全聽得入了神,此刻一動不動,兩眼直直地看向自己的雙膝之間,好像那裏有個小朋友正在鬧騰一樣。
於是老人便麵帶歉意地笑了起來,用手比劃了一下高度,“在我的記憶裏,阿童還是一個這麼丁點大,永遠笑得跟個賊一樣的小孩子,沒想到……好!謝謝你的解釋,這麼說,牧羊人果然就是無休那個混蛋了!”說到這裏時,老人慈祥的麵孔完全地消失,那臉上的皺紋被一股怒氣所繃緊,形成了好像刀刻一樣有力的紋路,語氣陡然變得冷峻而充滿了殺氣,“哼,這逆子,不配我沐家的姓!虧我當初收他為養子,卻害我沐家後代!”
“天地之大,我要他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