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然在傳送中。
回溯卡的能力是將使用者傳送到過去經曆過的任意遊戲卷數中七日,而具體降落到哪個時間段則由使用者自己來決定。同時,所謂“回溯”指的是回到曾經曆過的世界,而不僅僅是經曆過的事件,也就是說,隻要使用了它,使用者可以任意進入目標世界的過去、現在,乃至未來。
被傳送光柱襲卷全身的那刻,掌心中的回溯卡自動飄起,貼在林夢然的額頭,一縷意識進入了她的腦海,詢問她想回去哪裏?
“卷五的兩年後吧。”林夢然想了想,給出了這個答案。
根據係統的說明,林夢然就算回到過去,注定的結局也是一個死字,那麼糾結於這段時間也沒甚意思了,因為她改變不了在卷五中屬於自己的命運。與其輪回死亡的過程,不如重新開始。反正那裏的自己已經死去兩年,那個世界應該風平浪靜,沒多少人記得她了吧?
收到林夢然的意願,回溯卡滿足了她的要求。當她的雙腳接觸到地麵時,她已來到了她想來的地方。
最近的傳送方式都比較溫和,林夢然也逐漸習慣了這種傳送感,不會再出現一來到遊戲世界就暈倒之類的事了。
“說什麼遊戲世界……明明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啊……”林夢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自嘲著。
嘴上這麼說著,但林夢然的心裏沒有自暴自棄。她想明白了,就算自己一直以來生活的世界被推翻又怎樣?所謂的現實與情感,不就是與自己的記憶相連相織,才有了意義的嗎?她沒法因為那是虛擬世界而覺得可有可無了,就像以前在卷二時徐斐對她說過的一樣,既然無法選擇生活在什麼樣的時代,那就去學著適應它,至少,活著已是最好。因為活著才能不斷經曆邂逅,經曆燦爛的一切。
林夢然給自己暗暗打氣,想到即將見到的牽掛之人,覺得又有了勇氣和信念。她小心地左右望了望,發現降落地點恰是一座舊宅,日頭正值當午,入目處雜草叢生,四壁漏風,簷角還掛著蜘蛛網,看樣子很久沒人居住了,正好免了被人看到她忽然出現的尷尬。
不得不說回溯卡是非常貼心的,因為它最後幻化成了一套適應卷五時代潮流的衣裙,給林夢然全身上下都來了個大變樣。淺雲色的儒裙上繡有銀絲蓮紋,淡丁香色的披帛輕似一籠煙雲,連帶發式也仔細綰好了,還給發間點綴了兩支白玉梅花簪,一抹玉珠結成的流蘇垂在其中一支上,更顯畫龍點睛。當她邁步時,腰間的羊脂白玉禁步發出輕輕的脆響,可謂環佩叮咚。這打扮襯得林夢然好似月宮仙子,分外出塵脫俗。
林夢然對自己的“一鍵換裝”效果很滿意,這樣走出去就不怕被人圍觀,視為怪人了,而且袖中還附帶了一隻小巧的繡花荷包,裝了些金銀,足夠她生活所需。林夢然走出舊宅,發現附近都很破舊,一看就是貧民才會居住的地方,於是小心翼翼地選了個方向走,希望能盡快離開這裏,不然身處這種三教九流常會紮堆的地方,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咳,咳咳……”當林夢然悄悄路過一戶破瓦房時,大門內傳來了陣陣咳嗽聲,竟還有幾分熟悉。她略帶好奇地朝那扇掩不住多少東西的破敗木板門內撇了眼。
隻見一個穿著粗布麻裙的女人正艱難地提著桶水往房裏挪,她的麻裙上打了五六處補丁,足見窮困潦倒的境況。更叫人心驚的是掩在她幹草般雜亂發絲下的半邊臉,臉上明顯有可怖的大片燙傷痕跡,令人不敢多看。在女人放下水桶稍作休息時,林夢然不禁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看見了女人完好無損的另半邊臉。沒有了昔日的養尊處優,那容顏已如失去養分的花朵般早早枯萎,但從她的眉眼輪廓上還依稀能見到往日嬌美的影子。
那是林慕然的臉。
林夢然不會忘記,當初自己在卷五時,她與這位同父異母的妹妹是有多麼不合,林慕然一直看她不順眼,喜歡給她使絆子,她的侍女連芳發現了林夢然與柳明淵的事,導致林夢然差點被打死,又倒黴地被林府家丁追趕落水而亡。雖然這事說來和卷五世界背景的社會觀念風俗有關係,但是林家家主林遠安的偏心和林慕然母女幸災樂禍的嘴臉確實也挺叫她糟心的。隻是她想不到,兩年後的林慕然怎麼會落魄至此?
“咳咳咳,咳什麼!聽了就煩心!”瓦房裏傳出了叫罵,兩鬢斑白的林遠安走到門檻邊。
林慕然被他吼得身子一抖,不慎弄翻了水桶,頓時剛打好的水流了滿地。
林遠安怒道:“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不孝女,你說你還會做什麼,啊?還會做什麼?!”他一邊說一邊從門口擺著的木條中拿過根手腕粗細的,大力朝林慕然身上抽去,林慕然吃痛地哭泣起來。
“林遠安,你敢!”聽到女兒的哭聲,許久不見的大夫人著一身荊釵布裙從屋內追出來,一把抓住了木條,這個褪下了錦衣玉食、富貴榮華包裹成的外衣的女人露出了凶悍尖酸的本性,罵道,“你個老不死的,自己女兒都下得去手?今天你倒是試試,你敢再打她一下,我就把你往死裏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