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我正式請求你別再插手這件事,讓我死去吧。”
當伊格用近似懇求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夢然失去了言語。
她看著他的臉,此刻的他再無平日的傲然之氣,連以淡漠做成的偽裝都無聲地退場而去,隻留下一片誠懇。
伊格訴說的理由和係統給出的分析幾乎如出一轍,但卻是有不同的。係統的說法讓她聽了隻感到自己受了愚弄,可伊格本人的解釋更讓她感覺憐惜,還無可指摘。伊格是好好規劃了家族未來而做的決定,考慮了名聲,也兼顧了後患,他確實真心想結束鬧劇一樣的黑暗曆史和叫人疲憊的命運。他唯一沒考慮進去的,隻有他自己。
林夢然凝視著他優雅地托著她手的姿態,她從未想過,伊格會有這樣放□段求她的一天,而這個驕傲男人的請求,竟然是讓她放任他死去。
她感到心中有股撕裂般的疼,迷迷茫茫的味道從裂縫裏漫開來,不知道自己回溯這一趟為的是什麼。想她曾輾轉反側,曾淚濕枕席,機緣巧合下得以越過遊戲世界壁壘歸來,可聽到的卻是自己念念不忘的、一心想要拯救的人提出這般請求,好像她的堅持和守護反倒成了阻礙他的東西似的。
即使她已知曉緣由,即使她仍舊堅持本意,她要救的人還是拚命地想著要怎麼死掉,一切都簡直太可笑了,不是嗎?
刹那間,林夢然的眼神幾乎是絕望的,令人隻消看一眼就不忍再看。
“我真傻……”她頑固地撐著,不讓自己落下淚來,“我到底為什麼要……為什麼要……”
早知如此,不如不歸。那樣的話,至少她的夢還沒碎得這麼徹底,在她心底刻上過劃痕的那抹身影,不會變得如此陌生。
伊格輕輕鬆開她的手,留下一句“抱歉”,有點局促地望著她,無言以對。
林夢然的心情很糟糕,她垂眼盯著伊格的靴子尖,抬手抹抹略有濕意的眼眶,強自做出無所謂的模樣,一言不發地走出書房。在即將關上門的那刻,她最後看了眼伊格立在窗邊的背影,低下了頭。人家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還賴著鬧著不依不撓,她丟不下這個臉。
背對她的伊格心煩意亂,她的眼神在他麵前揮之不去。他焦躁地想轉身和林夢然再說些什麼,但他挪不開步子,出不了聲音,仿佛他整個人被一種神奇的、不可反抗的力量定住了,無法動彈分毫。
“哢嗒。”
林夢然關上了門。
哈裏森擔憂地看著她顯得愈發蒼白的臉色,道:“林,你沒事嗎?”
林夢然搖頭。
“對主人他做的決定,我不會多說什麼,我隻希望你也能明白他的苦心。對他來說,家族真的很重要。”哈裏森歎息,“你能想象嗎,從主人他懂事開始就生活在城堡內,幾乎從來沒有外出過。我們是社交圈裏不受歡迎的對象,也是領地上不受歡迎的來訪者,他在城堡裏度過春夏秋冬,一輪又一輪,對精力旺盛、好奇心強大的年輕人來說,困在這裏實在太無味了,但他可以吃這樣的苦,一埋頭就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裏十天半個月。支撐主人他堅持下來的是屬於家族的榮耀與責任,他為此奮鬥了十多年,這種意識早已深入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你該去理解他的生活方式。”
“……是啊,我明明早就知道的,從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這種人了。”林夢然努力翹起嘴角,讓自己露出笑容。
哈裏森憐憫道:“林,上次去過的那個湖是與柯特爾郡外的碼頭相連的,你現在去坐上湖邊的船,順著河流往外就可以離開城堡了,兩天就能到達碼頭。船上為你準備好了幹糧和財物,快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