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雅終於站起身拍了拍手:“來聽聽。”
“鬲昆往東八百裏有一部族名西昌,在托木爾山上,那裏山勢平坦,土地肥沃,可牧馬種田,又依托地利易守難攻,與鬲昆這些周邊部族間均是沙漠,仿佛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但今年夏忽然遭遇一場瘟疫,人畜俱患,死者二三成,他們認為托木爾山是受了神靈詛咒,於是紛紛外遷,如今的西昌城幾乎成了一座空城一般。”
璃雅嗤笑一聲:“你是想讓我們族人也去受詛咒?”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伯陽的人去過,如果早趕上那場瘟疫盡早醫治,是完全可以治好的。”
“四周都是沙漠。”璃雅反複念叨著這句話:“靖遠侯打的好算盤,既給足了我人情,又把我困到大漠中,的好聽是易守難攻,不好聽那是插翅難飛,不是嗎?”
“我知道你們現在剩下的族人心並不齊,你可以挑一部分忠心可靠的,護送敏哲過去,給你們魏國留一絲餘脈。”
“你肯放阿哲走?”璃雅臉上終於有了些許色彩。
李謙看著月下璃雅晶亮的眼睛,柔聲道:“隻要你能留在在永昌。”
璃雅愣住了。
其實璃雅自己也不上是什麼時候開始對李謙產生情愫的,隻能確認的是,在王紫陽府上喝醉酒生事情的那晚,回去後沒有一絲後悔。她不願讓李謙知道孩子的事,除了擔心透出風聲後對李謙和孩子都有危險外,也怕李謙僅僅為了責任帶她出宮,而非自內心的自願。他們之間有不可逾越的國仇家恨,再見就是仇敵,所以她既希望兩人從此各一方永不會麵,又希望他不要完全忘了自己,才會離京前留了一對玉佃子中的一隻給他。
李謙在她心中是高山仰止的存在,他們相見次數不多,她卻對他有著從未有過的依賴,這種依賴逐漸化為依戀,而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種感覺也隻能是心底下的思慕,言語中的卑微,行動上的逃避。
如今,從他的話語中,璃雅得聽出來,他對她也不是沒有感覺的,這叫她如何能不喜悅。
但是,聰明的兩人都知道,現在不是坦露心跡的時機。因此李謙沒有挑明,璃雅也隻作不知。
“好,我答應你。”璃雅考慮許久才回答。
仿佛有一股歡快的清泉突然湧入李謙心中,刷去了覆蓋三年的沉鬱。
“明日午後便能到達鄴城,難得來一次,你要進城看看嗎?”從院子出來,李謙與璃雅各自牽著馬慢慢走著,看璃雅今晚特意來拜她師父的墓,猜想明日也想去進城再看一眼。
“不必了。”璃雅輕輕著。
“為什麼?我以為你會很想去。”
“在我離開鄴城前一年,師父就已壽終正寢,後來六哥時常派人來清理師父生前的屋子。但就今看到的情形,估計鄴城中我與六哥曾經住了六年的回憶也荒廢的差不多了。現在我才感覺到,原來物是人非才是世界上最傷感的詞。”
李謙心裏有所觸動,這些年來父母妻子先後離他而去,最疼愛的表弟也死於非命,每次有親人去世,都如同一根支柱從他生命中抽離,但哪怕還剩一根支柱在,他都不會向命運妥協和氣餒,因為他知道自己也是他們的支柱,甚至是唯一一根,比如安寧,比如錦宜。
“時候不早了,快回去吧。”過了許久,李謙才開口道。
當夜,璃雅即與沙木商議,選出五千忠勇可靠的魏兵跟隨沙木護送敏哲衝出營地西逃,李謙派出李坪智帶人追拿,李坪智假裝不敵誤被沙木擒獲,命追擊的周軍撤回找援兵,而當援兵到來時,敏哲與沙木帶的五千人已無影無蹤,李坪智早已帶著他們踏上前往托木爾山之途。
從李謙出到回京總共用了不到兩個月時間,央金山順利掃平,外逃的敏哲和五千人馬對大周根本構不成威脅。而北境統一,大周通往西域諸國再無阻礙,這無疑是鼓舞人心的,但對6仲來,這並不是完全的好事。因為這場戰爭下來,陳達、6洵身死,張懷遠因6洵之死受6仲排擠,又因李謙的提點重獲軍心,不但對李謙的態度轉變,也勸了河陽刺史武定支持李謙,至此除了6仲下放所在的江州與李謙暗中對峙外,隻剩少數幾個持中立態度的州郡在觀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