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湯的霧氣實在是太灼人了,直叫人眼睛都有一些酸疼,安清淺恍若沒有聽見秦芝的話,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隔著霧氣看對麵那個模糊的人道:“沒有酒嗎?我好久沒有喝酒了,一個月應該已經到了吧?”
秦芝淡淡道:“方才我已經吩咐人溫了一壺醉生夢死和一壺桃花醉。”
心緒有一絲的亂,但安清淺隱約記得,秦芝一向隻準自己喝一壺酒,如今卻溫了兩壺。
安清淺問道:“你也喝嗎?怎麼拿了兩壺酒?”
秦芝輕輕嗯了一聲,起身替她盛了一碗湯,道:“先隨便吃點,酒待會兒喝。”“你也喝啊……”安清淺低斂了眉目,她能記得秦芝飲酒的次數十分的少,他一向是釀酒卻不喝酒的,她扯出一絲笑道:“可是我兩壺都想嚐,若叫我選一壺真的好難啊……”
霧氣騰在臉上,濕濕的有點難受,臉上亦是黏黏的,她低頭假裝喝湯,迅速地擦了一把臉。
這世間之事似乎總是這樣,出其不意的給你兩個選擇,每一樣都想要的時候怎麼辦呢?
為什麼就不能得以圓滿呢?
就譬如這酒,桃花釀溫和暖人,絲絲甜意帶著淡淡花香,醉的是人心。醉生夢死,五味混雜,似含了江水湖水天下之大,醉的是魂魄。
兩壺酒,她都想要。
人就是這樣子的貪心,所以才會有難過。
“不需要選,可以每個都喝半壺。”秦芝聲音淺淺淡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安清淺一愣,緩緩笑了下道:“可是這個世上沒有兩個我,我亦想時刻與你待在一起,但我……不能離開軒轅。”
很多的事情,並不是可以一走了之的,她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
她做不到那麼隨心所欲,那麼不管不顧。
霧氣微微的散開來後,秦芝將對麵的小姑娘看的有幾分清晰,她濃黑的睫毛低低垂下,雙眼下麵有淡淡的青黛,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靜謐的乖巧。
“一個你就夠了。”
這話聽的人心頭一顫,他鮮少說這樣的話。出口不是損她的已然是大發慈悲,這種能叫心坎軟掉半邊的更是燒高香都難求。若是旁日裏她定時要蹬鼻子上臉幾句的,可如今張了張口,嗓子有些發幹,她倒是都不知道該如何逗樂了。
終歸要狠下心來不陪他回聖雪,那軟話還是要哄上幾句的,清淺心中半是酸澀半是甜蜜,剛打算思量著開口說些什麼,對麵卻先一步開口了。
“再多一個的話,我釀的酒怕是連影子都瞧不著。”想了想,秦芝又道:“其實一個我也挺嫌多的。”
……等等!
若是沒有耳聾,或者腦子出了什麼毛病,他這話的意思是不想再多一個自個兒出來,更或者是連一個自己都嫌多。
這話裏全然是嫌棄的意思?
安清淺一時間有點轉不過來,眼睛都還酸澀著,卻是難以置信地瞪大,這個時候不應該柔情蜜意地來幾句掏心窩子的話,再不濟也該是相顧無言唯有淚兩行吧?
“你……”她揮了揮手,將霧氣散開了些,瞠目半晌,指著他道:“你這會子是在嫌棄我嗎?這是你應該嫌棄我的時候嗎?”
“話是你自己講的。”秦芝瞥了她一眼,竟然沒有否認她的話,繼續道:“現在是該好好吃飯的時候,這些個菜做下來也費了好大的功夫,可別浪費了。”
安清淺的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縫,盯著他道:“這個時候你還與我講吃菜?好哇,如今我都還坐在此處呢,你就把我嫌棄上了!若是離得遠了,你可不將我忘到天邊去!”
秦芝放下筷子看著她,不稍片刻便噙了笑,這小姑娘當真是一會兒喜一會兒怒,那雙盈盈水眸裏半點都藏不住事情,方才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如今卻又冒火了。
“你還笑!”安清淺嘴角微抽,夾了一筷子肉惡狠狠地塞進嘴巴裏,嚼了幾下便吞了下去,含恨道:“酒那般的死物,哪有我這樣活生生的俏皮姑娘來的討人喜歡?從前你因為幾壺酒罰我也就算了,如今竟然還這般與我計較!”
秦芝涼涼道:“就幾壺嗎?”安清淺一窒,道:“也沒……也沒多大分別!”這話講完,便又被涼颼颼地瞧了一眼,氣勢瞬間沒了大半,一時間有些窘意。
秦芝笑著搖了搖頭,頗覺得有幾分無奈。這時候丫鬟把溫好的酒給端了上來,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酒香瞬間蔓延開來,深吸一口氣似乎都能半醉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