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夜晚寒冷刺骨,森嚴的堡壘更添加了幾分寒意。
天色即將破曉,高達十幾米的圍牆上,數十名士兵正抓緊最後的時間休憩。
雖說是士兵,但大多還是二十上下的青少年,這是一支受訓的預備兵。
“真冷啊,總算熬過今天試用期就結束了,希望考核能合格。”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仰望黑魆魆的天空,“又是陰天。”
“嗯。”
旁邊木訥沉默的少年一如既往地不多話,埋頭給老舊的高斯步槍裹上一層繃帶。
他分配到的武器年久失修,破損的金屬搶托極其硌人,隻能靠這個方法減少開槍時肩膀上的疼痛。
“對了,你之前的成績如何?”
“武器命中率倒數第一,基本是不可能留下了。”
少年淡淡道。
“是嗎,真是可惜了,明明理論知識那麼好。”
“無所謂,一開始就沒抱希望,不過是應付一下父母。”
“誒,要是你沒被錄取,我多少會寂寞的,雖然才認識幾個月。”
“有機會去東洲的話,可以到我家坐坐。”
“一言為定,不過那恐怕也要等我飛黃騰達之後了。”
同伴爽朗一笑,他的皮膚是大陸西南民族獨有的小麥色,健碩而野性。
“啊,來了。”
牆下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真倒黴,剛來這邊就遇到這些蟲子的自殺式攻擊,每天都要早起進行這種例行訓練,真是煩人。”
嘹亮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城堡構造的要塞。
“所有新兵到達自己所在崗位,等待指令。”
“來吧,這是最後一回了。”
同伴拍拍少年的肩膀。
“嗯。”
兩人走到幾米外的垛口上,風裏夾雜著令人不安的低鳴聲。
“好酷啊,快看那個。”
遠處的海域上彌漫著霧氣,一列空中艦隊下方,一具巨大的人形若隱若現。
“那是?”
“應該是聯軍的編隊吧,莫不是作為結業儀式來歡迎我們的?”
“怎麼可能。”
“說的也是。”
沙沙沙。
牆底下的敵人不安分地低吼。
“誒,這些家夥繁殖得也太快了。”
二人戴上戰術目鏡,巡視牆下蠢蠢欲動的暗紅色。
“全體,自由射擊。”
作戰指令下達。
“而且還不長記性。”
頃刻間刺眼的電光在黑夜裏閃耀,戰鬥開始了。雖說是戰鬥,但更像是單方麵的屠殺。
名為獵手的異獸,是海洋對麵的大陸上最常見最低等的作戰單位,而迎擊它們的,也是聯軍裏最稚嫩的預備兵。
這裏距離真正的戰爭前線很遠,隻是一處新兵訓練的營地。
少年看著前來尋死的野獸們,它們瑪瑙般紅色的眼睛既不膽怯也不凶狠,在黑暗中反而透露出一種生物覓食時獨有的狡黠。
“何必來送死。”
少年嘀咕道。
“沒辦法,這就是戰爭,隻有不斷進攻的一方才會不被進攻。喔,爆頭,nice。”
即使同類在一旁被射殺,這些異形的怪物仍不要命地往牆上攀爬。
少年瞄準異獸們的間隙,力道均勻地扣下扳機,每一槍都精準無比地命中地上的鵝卵石或是泥土。
“新兵!你在幹什麼!”
監督官的怒斥聲打斷了他神遊的思路。
一隻獵手正踩著堆積的同類屍體往牆上躍,它犬一樣的身體巨大如牛,扁平的頭朝前彙成一個尖,不到兩秒的時間已經攀到了垛口下。
驚慌中少年把槍對準了身下那雙熾熱如火的眼睛,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獵手尾部的尾鞭瞬間朝上甩出,末端一簇堅硬的刺針碰觸到少年額頭,紮進了皮膚。
一個小女孩的剪影在電光石火間闖入少年的腦海,占據他的視聽。
“你……”
她轉過朦朧的背影,吐詞不清晰地開始說話。
咻——被電磁線圈加速的金屬彈穿透了獵手扁平的頭顱。
被擊中的獵手因劇痛而發出嘶啞的叫聲,尖形的嘴像一朵食人的花朵分成上下左右四瓣綻開,血淋淋的口腔內布滿了尖牙與腥臭的唾液。
那一瞬間少年清楚地感受到了同樣撕心裂肺的疼痛,這份疼痛穿越時空在自己和遙遠的某處之間來回波動。
獵手無聲地墜落。
“喂喂,你沒事吧?”
“呃……沒事,隻是破了點皮。”
少年抹去了額頭滲出的血珠,定了定神,立即重拾起軍人的堅毅果敢,持槍對準牆下僅剩的十幾隻獵手。
屠殺持續了大約十分鍾,近百隻獵手的屍體被潮水衝回海底,少部分幸存的獵手帶著傷潛水逃離。
“這就對了,趕緊回家找老媽吧。”
少年的同伴衝著海上殘留的波紋喊道。
兩旁的隊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於他們而言,艱辛乏味的訓練總算結束了,日複一日例行公事般的屠殺猶如一塊巨石,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