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修遠端著手中已經是被初秋的熏風吹涼的茶水默然不應。片刻,語氣一如清淡沉穩。“諸位既然已經到了外麵還是多加些衣物的好,這秋風涼人,要是惹了風寒總是不好的”。
“謝杜大人抬愛了”。眾人聽了杜修遠的話皆都拱手言謝。
鳳錦環再一次深深的看了眼杜修遠的方向,想象著初次見麵他的溫潤,再到現在他的沉著。時間真是一個殘忍又甜蜜的東西。她已經不再是曾經意氣風發的女子,他也不再是以前那隻會誇誇其談的少年。改變的,舍棄的是注定的。唯一慶幸的是,他們彼此還有著羈絆,盡管不相見,但是就如同時間一樣長存。
她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呢?她曾經像鳳凰一樣驕傲,但是現在也隻能蝸居在這盡是靡靡之音的地方。如若不是他們的話,也許自己早就死了吧!可是自己又害死了多少人?
沒錯,她內心其實是不甘的。原本已經決定麻木度日的她,卻在命中注定的那個夜晚遇見了‘她——鳳朝歌’。她以為是命中注定的,讓她找到了意誌的托付。
她清楚的記得初見‘她’時的場景,那時的‘她’才年近十歲的樣子。渾身都是髒兮兮的,正在與狗奪食、與貓相鬥。蓬蒿雜亂的頭發掩飾不了她目中發狂的血色。渾身的的傷痛與腐爛觸目的傷口,也阻擋不了她要爭得一口能夠被別人所隨意舍棄的糟粕的決心。因為她清楚的明白,她要活下去,沒有任何目的的,她隻是為了能夠活下去罷了。隻是她累了,不是心累了,而是身體累了。骨瘦嶙峋的身子又怎麼鬥得過那野性難馴的瘋貓瘋狗?遍體鱗傷的身子更加的遍體鱗傷。她蜷縮在那寒冷的角落,環抱著身上勉強能夠蓋住重要部分的衣物。手臂與裸露出來的小腿都在這寒冷的秋冬被凍的發紫。她瑟瑟發抖的蜷縮在哪裏等候著,等著不遠處那隻勝利後顯示出驕傲、正在進食的瘋狗能夠快些離去,好讓自己去撿點不是殘羹剩飯的渣滓吧!
一幕冬夜,一個女孩,一隻瘋狗,一碗糟粕。鳳錦環心想著自己永遠都不會忘了那一夜,那個女孩,那條瘋狗,還有那碗用來喂豬的糟粕吧?她原本是打算走的,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聖人,何況是她連自己是不是好人都不知道。天下可憐事兒多了,沒有誰能夠拯救誰,隻能是自己。
但是在途經‘她’時,她又愣住了,動搖了。因為她看著’她’從她的身邊經過,邁著蹣跚的步伐,眼色堅定,也沒有一絲的悲哀的向著那已經是被那條瘋狗舔舐得七零八落、髒亂不堪的糟粕走去。
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一點一點的舔舐幹淨那最後一點點的殘淨。仿若是得了瑰寶,盡管還是很餓。但是‘她’並沒有著不滿,相反很是滿足。‘她’靠著冰冷的牆壁仰望著灼灼星空,並沒有在意鳳錦環的注視。仰望星空,眼中盡然是欣喜的。也許‘她’在慶幸‘她’又能活過一晚吧!鳳錦環想到。
該走了,鳳錦環覺得自己必須走了,再不走的話,她內心中自認為可笑的憐憫就要起來了。她如今的境地又怎能再有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拖累?嗯!必須走了!她反複提醒著自己。
就在鳳錦環終於是邁動了腳步躡手躡腳而去的時候,‘她’的歌聲響起了。沒錯,她是準備躡手躡腳而去的,盡管她不會去搭救這個小女孩。但是不知道怎麼的,她不想打擾‘她’此刻的安寧。
女孩的音線並不好,可能是多日的食不果腹與傷殘,讓她的聲音也出現了毛病。但是在這無人寒冷的角落又是如此奇妙的動聽。歌聲很低,但是又很清楚。‘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從哪裏聽來的,流落的地方太多,為了生存,還有什麼是能值得考慮的呢?
鳳錦環原本的踱步停止了。她聽出了小女孩的憂傷,但是很奇妙的,像是共鳴般的,她又能感受到‘她’內心的驕傲。
她知道自己一停下腳步就敗了,敗給了那曾經自以為可笑的憐憫。
那一夜,她向‘她’伸出了雙手,星光搖曳,仿若整個星空都在動容。
“跟著我”。在‘她’的記憶中那個女人的話簡單明了。
“好”。在她的記憶中,她的麵色如鏡般未曾動搖。
感覺到身旁有人在拉扯著自己,鳳錦環恍惚的收起了記憶。
“姨娘,等候的官人們都等急了,叫著什麼時候開始呢!”。一旁的一個抱著琵琶的丫鬟小心的對著鳳錦環道。
“嗯?啊?嗯好的!你去後麵叫那些丫頭準備著吧!”。鳳錦環一時還沒有從那恍然中驚醒過來,口齒有點不清的吩咐道。
“是”。抱著琵琶的丫鬟應聲退了下去。
再看湖心處各色的長船畫舫上,那些達官貴人們早已經是躍躍欲試,想要早一點一睹鳳回闕的盛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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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朝歌的出場就在這幾章了,這裏隻是先簡要介紹一下朝歌悲慘的過往。朝歌更多的過往身世留待後續我們一同見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