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琪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初中畢業的那一年夏天。那時侯她為了考上區重點,每天都會複習到很晚,她家裏的那個老房子沒有空調,一到夏天裏麵就跟個蒸籠一樣,熱的人受不了。那時候她媽媽在一家飯館給人打工,下午三四點出門要到了晚上十一點多才會回家。那時候的她,就伏在自己狹窄的房間裏,就著書桌上那台老舊的小台扇,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邊寫著試卷,一邊等媽媽回家。
剛開始的時候是吵鬧的,耳朵會充斥著這種的聲音來打擾她。有時候是樓上年輕的媽媽訓斥自己孩子的聲音,有時候是樓下老太太大著嗓門跟路過的人聊天的聲音,也有路邊轟隆隆開過的摩托車的聲音,或者是下班回家的人被亂停在巷子裏的小轎車擋了路,跟司機對罵的聲音。這個時候她就會揪兩張衛生紙,團成一坨然後塞住耳朵,也許並不能起到隔絕噪音的效果,但是也算一個心裏安慰,聊勝於無。隻有一種聲音,她想逃也逃不過。
那時候的宋大勇已經下崗了,下崗之後就找了一份在搬家公司當搬運工的活,他沒什麼能力,也沒什麼關係,就隻能幹幹這種體力活了。當搬運工很累,所以宋大勇每天下班後都會和同事們一起約著去喝酒,酒精能慰藉他疲勞了一天的身體,更能讓他暫時忘記下崗後的心裏落差。
他每次都是晚上才回來,明明手裏有鑰匙,卻總是會站在門口大力拍著門喊宋思琪開門,如果晚了就會不耐煩,拿腳一下一下地踹著木門外的鐵柵欄。宋思琪有很多次都想假裝沒聽到,想讓那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哪天醉死在外麵,就再也不會有人來拖累她和媽媽了。
真的有一次,她一直忍著很久都沒開門,宋大勇就在門外鬧了起來,樓上樓下還有隔壁的鄰居都打開窗來罵,最後還是她媽媽回來開了門,把宋大勇攙回了屋。而這個男人進了家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腳踹開了宋思琪的房門,抬手就給了她兩巴掌,然後操起書桌上正在嗚嗚轉著的電風扇,砸在了宋思琪的身上。
“哐當”一聲巨響,一位護士在小跑中帶落了擺放在桌子一角的金屬托盤,宋思琪在這一聲巨響中醒過來。
她盯著眼前雪白的屋頂,聽著耳邊雜亂的腳步聲,記憶漸漸回籠。
天下著大雨,她在路邊等車,然後好像看到了墨天佑的車,走過去確認一下,然後那輛車突然發動了,衝她開過來。
他想撞死她!
宋思琪瞳孔劇縮,猛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腹。她現在在醫院,那她是不是被撞了,孩子呢?她肚子裏的孩子還在嗎?
宋思琪從病床上坐起來,想找個醫生問一問,她覺得自己肚子疼,渾身上下哪裏都疼。可是沒有醫生,也沒有護士,在她的周圍,除了跟她一樣或坐或躺在病床上的人,再沒有其他的人。
宋思琪掀開被子下床,拉開門簾往外看,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片混亂,所有的醫生和護士都在奔跑,沒有人留意到站在走道裏的她。
“醫生,醫生!”她拉住一個路過的醫生,剛想開口問一句自己的情況,那個醫生看了一眼她的打扮,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招來了一位正在不遠處給人掛針的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