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杏花事了,我不出意料的登上了燕寧郡主貼身丫鬟的位置,短短一個月就深得郡主認可,甚至梅香都要打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郡主打小就貼身伺候的丫鬟呢,不僅瑣事照料的細致入微就連這盤發打扮得手藝也是十分契合郡主呢。”
“春來啊就像是本宮肚子裏的蛔蟲般,甚得我心。”群主也難得的開心附和道。
“群主您就少打趣奴婢了,能把您伺候好是奴婢的職責。”服侍了你十八載,若是不能討你歡心照顧到位了,那我前世才真是白活了。
“就你嘴甜。”看著燕寧尚且稚嫩的笑臉,恍惚間像是回到了死前那一幕,已經貴為少宰夫人的燕寧一身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暗花細絲褶緞裙、腳踩雙色緞孔雀銜珠芙蓉軟底鞋,發間的金累絲嵌寶石鳳簪光華灼眼,我看見郡主就像是又燃起了生還的希望般跪爬過去磕頭哭喊道:“郡主,郡主救救奴婢啊!念在奴婢陪伴您多年的份上,饒奴婢一命吧!奴、奴婢從未做過對不起您的事兒啊,為了您能舒心坐好少宰夫人的位子上,奴婢當初不惜小產以此表忠心啊郡主!”最後那句話仿佛厲鬼現身般淒厲滄荒,睜大眼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仰頭喘息著。燕寧就這麼笑意盈盈的俯視著我,開口所說卻是最狠毒刺耳的話語:“春來,你是迄今為止最得我歡喜的一條狗了呢,今日你就要走了,說起來我真有幾分不舍與難受。你的好主子親自來送你一程,你可開心?”春來,你可開心?這六個字深深鐫刻在我不可置信的雙眼中,帶著這份不甘我死不瞑目。
那份笑意與眼前這張笑臉逐漸重合,我對著燕寧甜甜一笑,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郡主,春來能貼身伺候好郡主就很開心了。”
這邊正言笑晏晏,二等丫鬟荷香進來通報,說是翡姨娘前來拜見郡主,燕寧神色瞬間冷淡下來,揮了揮手,荷香下去沒多久,一股淺香襲來,就見翡姨娘纖纖作細步,搖曳生姿走來,身著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錦衣,散花百褶裙,頭梳朝雲近香髻,斜插蜜花色水晶發釵一支,鳳眼微彎似藏琥珀,笑顏如花綻,真是芳容麗質自天成,好一張美人相,莫說屈居親王府委身與王爺喊一聲翡姨娘,就是送進宮裏也定能迷得聖上封個貴人。這位翡姨娘可不是簡單的人物,前世裏王爺子嗣單薄,除卻燕寧郡主這一位嫡長女外,也隻有三個庶女,而這位翡姨娘不僅為王爺誕下皖姐兒,還在兩年後為王爺添上第一個兒子,距正妃之位僅差一步啊,可惜那位熙哥兒早早夭折,從此後莫說翡姨娘沒落了,就是王爺都低迷了好一陣子。若是熙哥兒沒死,燕寧郡主的日子就不會那麼滋潤了。思緒回到眼前,就見翡姨娘問安後自顧坐下,她身後的杏花自覺為她斟上一杯茶,“郡主,這丫頭一看就在您身邊調教的很好,這兩日我用著甚是趁手。”這就是來挑釁的了,翡姨娘的性子倒是與那張臉相配的很,都是那麼張揚傲人。
“哪兒的話呢,不過是一個罪奴,也就翡姨娘您能壓得住這樣的奴才。”看看燕寧這和善的笑容,翡姨娘的針鋒就像刺在棉花裏一樣,豈能快活。
“這罪奴也要看在什麼樣的主子手下幹活,我說的對嗎,郡主?”就見翡姨娘更加輕柔的吐出這句話,還伸出手來覆上燕寧那隻稚嫩的小手上,連我都眼皮跳了三跳,果不其然就見燕寧不動聲色的抽出手,裝出一副困倦模樣撒嬌道:“翡姨娘若是沒別的事兒,瑤兒要午睡了。”
“好好好,我們的小郡主啊是乏了,你翡姨娘就不叨擾了。”翡姨娘來惡心人的目的已達到,見燕寧示弱後也沒有多留的必要。
翡姨娘走後,就見燕寧表情似川劇變臉般,眨眼間陰沉著臉罵到:“賤蹄子,區區一個賤妾還敢耀武揚威。”
梅香趕忙勸到:“郡主莫氣,與她那種低賤之人計較便是辱了您的身份,咱們王爺女人那麼多,這嫡長女可就您一位呢。”
恰好這時荷香進來換茶,端來遞去的不甚落下一滴水珠汙了桌布,燕寧驟然站起狠狠賞了荷香一巴掌,驚得荷香驚慌下跪認錯,燕寧才換回之前淡漠的模樣擺手轟人。現在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來,十歲後的燕寧性格陰晴不定對待下人苛刻,卻是拜了杏花和早夭的小世子的功勞,此時杏花一事提前一年,荷香挨這一巴掌委實憋屈。
“郡主莫氣,別壞了您的清高亮節。也是時候該歇息了,奴婢伺候您就寢。”我恭敬出聲提醒。
郡主微微點頭起身,我為她寬衣後,與梅香守在床前為她燃炭,上好的獸金炭,淡淡鬆枝清氣蔓延至整個房間。簾內燕寧傳來輕微呼吸聲,我低頭看著盆中火光發呆,燕京城中的豪門貴族就是這樣,明明眼高於頂不可一世,各個盛氣淩人飛揚跋扈,還偏要裝出一副大雅宏達高風亮節的模樣,外人看來全是霽月光風如仙子般的人物們。我搖搖頭,心中歎息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轉頭看見梅香瞌睡的模樣,前世的自己又何嚐不是另一個梅香。
日子就這樣如流水一般緩緩劃過,回頭看時也如流水般抓不住任何回憶,饒是再經曆一遍,也還是驚覺時光如梭,轉眼兩年就這麼從眼底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