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懷南本是趴在窗下的,聽到宋氏這句話,隻覺手腳一陣冰涼,幾乎是要驚呼出聲。
主人?
交待?
還有這位不見麵容的男人。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驚天的劇目,鋪天蓋地一般炸裂開來,實在是沒有半點準備,一時間連是不是在夢境都分不清楚了。
“主人的安排…”
房內的男人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饒有興味地伸出手,在宋氏的臉頰上劃了一圈。
在他的指尖碰到她的一刻,那張花容月貌的臉龐上,瞬間變了顏色。
宋氏渾身好似被蛇信子舔了一遍,她想躲,卻又好像不敢躲一樣。拚命想要保持住冷靜,卻忍不住在發抖。
三分是恐懼,三分是厭惡。
另外的情緒,竟是複雜到難以言表。
“你早就是棄卒一枚,主人對你,那還會有這麼安排。”
男人聲音冰冷,冷到在如此盛夏時節,都聽得人心肺像凍住了一般。
說完這句話,撫摸在宋氏臉頰的手指,又輕輕望下挪了幾寸,輕如鴻毛得落在了她的咽喉之處。
“隻是我,想來看看你罷了。”
宋氏聽到他這句話,冷漠僵硬的臉色上竟慢慢有了些血色,她微閉著雙眸,輕輕轉了轉脖頸,骨骼之間發出了細細碎碎的咯吱聲。
“怎麼?不信麼?”
“信,當然信。”
美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柔柔地歪了歪頭,將如玉般的麵頰靠在那人的手背上,毫不戒備地蹭了蹭,彷佛麵對的是自己的夫君情郎,這隻是尋常的女子,在個尋常的夜晚裏,撒了個尋常的嬌。
“十七年了,我有何不信呢?”
宋氏的語氣及其溫綿,彷佛在講述一個繾綣纏綿的故事,卻聽得那男人渾身一怔,像被炭火燒到了一般,將手急忙收了回來。
“你………”
“走吧。若是讓府裏人看到了。”宋氏站起了身子,將披在身上的杏黃色薄紗罩衫抖了一抖,兀自走到一旁整理起頭發來。
“你自己當心。”
男人的嘴巴張了又閉,猶豫了許久,終於吐出了這句話。說完便站了起來,有些頹然地歎了口氣,一把推開後窗,翻身一躍便融進了夜色當中。
屋中獨留宋氏的一聲冷笑。
常懷南的手已經按在了門上,他心頭又急又氣,巴不得直接推開門,去質問出個水落石出。可是不知道為何,宋氏那聲冷笑,好像一盆兜頭而下的冰水,他手指發顫地厲害,氣喘地也異常不暢,直到把手指全全掐進了手掌,直到手掌裏往外開始滲血,他都不曾推開那道門。
他並不知道,那扇門如若推開了,等待他的是什麼。
千頭萬緒,卻沒有一個答案是他希望的。
越想越有些垂頭喪氣,隻好拖著腳步慢慢往前院走了去。
剛剛拐進長廊,便見前廳中還亮著。
常懷南眉頭輕皺一下,心中疑惑,不由加快了腳步。
前廳中跪著的,便是常悅翹。
他也不知道她跪了多久,隻見那身素銀長裙都皺皺巴巴了,她的眉目低低得垂著,聽到來人的聲音,這才緩緩抬起了頭。
額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嘴唇被她咬的死死的,少有的一點血氣,襯得她臉色格外蒼白。常悅翹本就消瘦,此刻又穿著這麼件長裙,配與月光一瀉千裏,常懷南心中一驚,若不是自己認識她,倒要驚駭不已,這般打扮情形,莫不是見了冥府骷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