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門漸漸閉合,那個絕世的麗人,那頭神界的鳥王,已經從這個世界完全消失,無影無蹤。
空中的照月東罡迎風而立,似乎已經和蒼穹融為一體,博大、滄桑、無邊無際。
在他的腳下,那一蟒一龜正在不停地變換著顏色,漸漸地似乎也和背後那無際的蒼穹、寶藍色的天幕融為了一體,除去那四隻兩青兩紅的眼睛依舊灼灼放光,似乎是有意無意地向著中台峰頂的一幹道者釋放著威壓之外,那天際之間,似乎有一個掌控一切的帝王,正俯瞰大地,悲憫眾生。但若是細細品味,那藍天白雲下,璀璨的星空中卻又像一無所有,就好像那人已經化作了拂麵而過的微風,飄飄蕩蕩的浮雲,似乎已經和點點滴滴的夜露一起滴落在了大地上,融入到了土層裏;又好像已經化作了漫天的月光,飄飄灑灑,無處不在,卻又無法把握。
照月東罡極目遠天,直視著那輪似乎就在不遠處觸手可及的清冷月輪,從心底深處泛起了一聲輕歎。在他的感覺裏,空中的圓月似乎就在楓依進入那扇空間之門的一刹那,突然間變得有了靈性,有了思想,他知道,一界之主已經回歸,從此之後,天上人間遙遙相對,此情此景,再也沒有了盡頭。
雖說以他的大地法身而言,與月宮之間的距離隻是一步之遙而已,然而,因為有了三界規則的存在,這兩具法身卻隻能各自以自身的軌跡去運行,要想再去像以前那樣以肉身相對,共登極樂巔峰,卻似乎變得極難。當然,這樣的局麵也是處於當時當地的一種暫時性的局限,這種局限所持續的時間的長短,應該會以他們自身修行的速度、能量和實力的積累來決定。也就是說,從那個更廣袤的空間來看,月亮和地球,也是兩個相互傾慕的情侶,隻是因為有著諸多規則的限製,所以不能相依相偎。而一旦它們擁有了打破這些限製的能力,自然是天上人間,逍遙自在。
到了照月東罡和楓依的這種能量層次,他們可以說已經擁有了相對永恒的生命,與天地共存,在這個空間之中,時間對於他們已經沒有了限製,現在他們所要麵對的,就是界麵之間的那種阻隔——令人黯然神傷的阻隔——界麵之殤。
良久,良久。
照月東罡獨自一人在天空中佇立,目送著這一世的愛人悄然離去,想想就在剛才,兩人還在耳鬢廝磨、纏綿悱惻,愛人肌膚的滑膩似乎還在指尖蕩漾,嬌柔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回響,種種激情的旋律,似乎會千古流轉,永無止息,然而就在轉眼之間,兩人已經被隔絕在了時空規則的兩邊,‘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不是萬裏關山,而是明明時時相見,卻不能攜手共牽。可望而不可即的悲哀,永遠最催人心傷。
然而此時的照月東罡畢竟已經參悟本源,深知大道本根,所以雖然心中微有所憾,卻也知道這隻是暫時的分離。
永恒之下,再無永別,這是凡人修仙所追求的終極夢想,是幸福,也是最大的悲哀。因為沒有了永遠失去的危機感,所以也就失去了對於事物的珍惜和共享的緊迫感,一切歸於平淡,如無風的平湖,再無波瀾。
永生就是永遠的死亡。在這一刻,照月東罡對這一點看得尤其透徹。
他在空中細悟天道,千頭萬緒也其實隻在一念之間而已,那雙睿智而威棱四射的大眼之中一點留戀和迷茫一閃即逝,緊接著目光閃動,已經看向下方包括崆峒掌教一元子在內的一眾中原修真。
他看著他們並不說話,但千絲萬縷的神念卻無可抵禦地一瀉而下,毫無阻隔地湧入了眾人的意識之中。這些人雖然一個個俱都是接近飛升的人物,實力之強,已經登上了人間修道界之巔峰,但在照月東罡麵前,卻隻能如一群繈褓中的嬰兒一般,從身體到意識完全就是一座座不設防的空城,照月東罡的神念來去自如,毫無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