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汪天成與她相處不久,也知道她的為人,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矯情,便不在這事上多說,接著道:“我兩天後回去,剛才的事到時候再說,這兩天天氣濕冷,就不要出門了,另外讓王姨準備點芥白、田蕊,跟生薑一起燒開用來泡腳,水溫從七十度到四十度就換水,反複三次,直到額頭濕汗,房間暖氣開到二十五度再去洗澡,記住等汗幹後再洗,不要洗頭,洗完直接上床睡覺。”
“哦。”汪天成說完好一會兒,才傳來朱夢姿的聲音,頓了片刻她的聲音輕快了些:“你今天話怎麼那麼多,跟我弟有點像。”
汪天成頓時滿頭黑線,拿他跟那滿嘴廢話的話嘮類比,他有種一口氣噎在喉嚨的感覺,於是沒好氣地甩了一句“愛聽不聽”便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回桌上,躺在床頭看著天花板,腦海裏不斷浮現昨晚給朱夢姿把脈時感受到的情況,以及他所認知的這種症狀的誘因,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處已經悄無聲息地站著一個人。
而這一切都沒有讓兩人動容,一年前與上辰一刀流的衝突也在無聲無息中消弭,卻不是因為小野一郎的話有多重的分量,而是他另一重鮮為人知的身份,所代表的含義不得不讓他們兩派就此打住,雖不至於握手言和,但至少不會再起事端。
對麵的老人伸手,有些顫巍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茶還有些溫,入口沒了初時的茶味。老人相比於一年前似乎更蒼老了些,手掌幹瘦如柴,臉上的皺紋如皸裂的旱田,雙目也有些渾濁了,以及已經稀疏的白發都在說明老人已在耄耋之年。
“老師,再喝最後這一杯,您該休息了。”鈴木直之介有些心疼地看著老人顫抖地放下茶杯。
老人搖著頭笑了笑道:“年紀大了,再想那麼早入睡就有些難了。”
“可是您的身體……”鈴木直之介擔心地說道。
一年來老師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種狀況來得很突然,讓他措手不及,很多次想請名醫給他診治,都一一被老師拒絕,卻沒有解釋過哪怕一句,時間久了他心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老師可能是感到離去之時將近,看破了塵世,這才拒絕了一切的醫治,這讓他心急如焚中又無比心痛,幾番糾結之後終於在一天,依然是這件竹屋內飲茶,他向老師吐出了心中的疑慮和苦痛,老師卻隻是淡笑著說了句“生命就如這茶氣,有始便有終,強留不得的,不用介懷,我很知足”。
平淡的話卻讓鈴木直之介更加苦楚,想到教導了自己數十年的如師如父的老師不久便要離開自己,無論平時再如何沉穩的他也無法做到坦然處之,接下來的時間裏,他幾乎每天都會上山陪老師說話、喝茶,他異常珍惜和留戀這種已經不多的時間。
“不用擔心,我的身體我知道。”老人嗬嗬一笑後,卻是伸出手端起茶壺要給他倒茶。
鈴木直之介挺了下膝彎,身體微微前傾,恭敬地雙手舉著茶杯移到前麵,茶水緩緩地從壺口流入杯中,氤氳的熱氣顯得稀薄,透過熱氣,他看見老師的笑容滿是慈愛。
鈴木直之介也重新坐直了身體,將茶杯放在麵前,對麵老人放下茶壺說道:“武道大會準備的怎麼樣了。”
“前幾日已經將名錄發往華夏。。”鈴木直之介回答道。
“華夏,已經二十多年沒有再踏上那片神奇的土地了,不知道那裏現在是一片什麼樣的光景。”老人目光幽深,眺望屋外漆黑的遠空,臉上顯出追憶的神色,許久之後轉過頭繼續說道:“涼介近些年武道修為進步很快,你是個好老師。”
“我還不如老師您。”鈴木直之介謙虛道。
老人搖頭一笑:“一世的修行不過修身、修德、修心六字,我不信佛,卻非常佩服佛宗釋言,有一本華夏的書籍這樣寫到:離相、無相的定境便是無念,真正的無念是連無念這個心相也沒有了,萬念皆無又不等於空,空還是有空相,如果連空相都沒有,才算探到其道的一點門徑。很抽象的解釋,但細細品味,就會明白其中道理,我們畢生追求的至高奧義,沒想到華夏的先賢早在幾千年前便悟到了,華夏真是一個令人佩服的國度。”
老人歎了口氣接著道:“你已經做得很好,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教你了。”
鈴木直之介垂聆恭聽,他是個優秀的學生,老師的每一句教誨他都銘記於心,繼承老師所授,讓他也成為了一個優秀的老師,不同的是老師孑然一身,他還做不到雲淡風輕,他還有俗世的牽絆,也許等他到了老師現在的年齡,也能夠放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