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此行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如果,出了什麼事,你就幫我定下悄悄吧。她,不能出事。這樣,顧伯父一家也才能保住。”
秦睦掀起淺藍的袍子,直接跪在了自家父母麵前。他低下頭,眼簾慢慢合上,聲音是平時不會有的沉悶。
“安平王府和顧家的情誼不能因為顧伯父被誣陷連年貪汙了遙縣的治水賑災金說斷就斷,這一場調查可大可小,都要看幕後主使呈上去的附加材料是什麼了,但無論如何死罪可逃,活罪難免,我……看不得悄悄還要因他吃苦。”
說到最後,秦睦竟然微微哽咽了起來。也抬起了頭,用那雙平日裏狡黠的眼睛執拗地望向了雙親。誰人見了安平王府小世子不得讚歎,最是一眼驚豔的俊俏,眼角的淚痣活生生地讓本是爽朗的麵容惹上邪魅的風情。此時那忍耐的意味,憋紅的眼眶讓人不得不為這十六歲的少年動容。
安平王鐵青著麵孔,這一場變動本就耗費了良多心神,又因著兩家剪不斷理還亂的聯係而愁。見著最寵溺的兒子一反往常的好動,沉靜地跪在自己麵前……他站起,用力地甩了一把寬大的袖子,不知想甩掉什麼。
“為父知道你的心思。既不想強求了悄悄那丫頭,又不忍她吃苦。”
竟是深深歎了一口氣,慢慢坐了回去。
“可是這事情又如何能這般簡單,怕是這段姻親還沒開始就要被結束,你我都清楚那幕後……”
“行了,事已至此,又何必畏畏縮縮。開國王府的榮耀是擺著好看的嗎,到了該用的時候便不要猶豫。”
安平王妃最見不得秦睦吃一點苦受一點罪,趁著安平王態度稍微軟和,趕忙去把秦睦扶了起來。
“你放心。悄悄又何嚐不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疼著的人。即便是死罪,我們便舍了這王府的榮耀換你顧伯母一家平安又如何?至於那背後的人……”
安平王妃說至此頓了頓,仔細看了眼兒子的神色。果然,秦睦瞬間僵硬了身子,睜圓了雙眼,眼裏湧動的暗波讓人又驚又俱。
“爹娘放心,他今日無情無義,我……和悄悄也不必再顧念那些子虛烏有的情誼,就正麵迎上吧。被動不過是一時,我和悄悄斷不會任人宰割。”
“說得好,哈哈!”
從門外走進一人,寬大的道士服,雖已經縫縫補補了好幾個口子,狂人道士還是不舍不棄地裹在身上。古銅色的麵龐,此時被大笑牽動著,臉上的肉靈活地顫動。如果悄悄在這,又要說一句--狂人師傅你臉上的橫肉果真威武!
“王爺,王妃,狂人不請自來,還請見諒。”
狂人對著安平王、安平王妃恭恭敬敬地作揖後不等王爺王妃應答便毫不客氣坐下了,王爺王妃也早已習慣了狂人的“狂”。
“睦小子和那悄丫頭本就不是池中物,這不過是小小一次曆練。王爺王妃不必過於擔憂。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是他們自己的結(劫)。”
次日。
秦睦出征西北大漠在即,軍中兵馬、物資還未籌備齊全,因此一大早便往軍中去了。待到黃昏緩緩地到了,秦睦放下手中的槍戟,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躁亂,早早向鎮國大將軍告了假回了城,隻身前往戶部尚書府。哦不,此時隻是戴罪的顧府罷了。
秦睦翻身下了馬,看著與往日一樣的朱紅色大門,怎會變得如此蕭索和蒼涼。禦賜的尚書府牌匾早在顧尚書入獄那天就被凶狠地撤了下來。空蕩蕩的那塊地方,卻在秦睦的心裏頭蕩起了層層的漣漪。秦睦進了顧府,不顧零散幾個下人的請安,直直地往後院走去。以往到她這,可是經常翻牆的呀。秦睦自嘲地想著。
顧府後院,有這樣一處地方。經過一池的仰天綻放的蓮花,旁邊是縱深的風亭水榭,水榭回廊的壁畫是生動的花鳥蟲魚,乍一走進回廊,總覺前方晦暗,越往前竟是越發地亮了起來,到了最亮的地方,右轉便可以看見顧府千金顧悄悄的閣樓--歡閣。歡閣前是一個精致的小院子,花花草草都被伺候得好好的,還有一個藤條纏繞的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