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更小了,“南京大學法學院的。”
媽媽歎道:“了不起,那怎麼不留在南京工作,回米縣來了?”
“我媽媽身體不好,我想回來照顧她,她一直希望我能當公務員,所以為了滿足她的臨終遺願,我考到了縣政府,可工作沒多久,媽媽就去世了。”
聽到他說這些,我對他由反感而產生了隱隱的同情,更對他坐在這被審訊有些不忍。
花嬸仍說著:“小何他父親是建築工程師,東南大學建築係畢業的,小何的母親生前是縣文化館的副館長,真正的書香世家,同顧老師你們家一樣。”
我說道:“花嬸,要不你在我家再坐會,我和何慕先出去吃飯。”
媽媽和花嬸大喜過望,“去吧,去吧,慢慢吃不急著回來。”
我走到院子裏,他跟在我後麵,我回頭望了望他,他也瞥了我一眼,像受驚的小鹿,屋裏,花嬸拉著媽媽繼續絮叨,如數家珍,看來不把我和何慕撮合到一塊,她們是不罷休的。
“我們去哪吃?”我問他道,他的個子挺高,站到他麵前仔細看,他的身材稱得上魁梧,寬闊的肩膀高過我的頭頂,與他的聲音形成強烈的反差,他的五官稱得上清秀,卻不陰柔,有種沉靜的陽剛之氣。
何慕難為情的撓撓頭,“你想吃什麼?”
“我什麼都可以。”
“那我請你吃韓國烤肉吧。”
“好啊。”
我邊說邊推自行車,他阻止我道:“我開車來的,再說晚上在巷子裏騎自行車不安全,太黑了。”
我甩甩手,隨他到巷子外麵,一輛嶄新的汽車停在那裏。
“上個月剛買的,去市裏看電影方便,我平時沒什麼愛好,就喜歡看看電影。”離開了我家,他明顯放鬆了,替我打開車門,主動說道。
“縣城不是有電影院嗎?”
“縣城裏的電影院看3D的效果不好,我從小就喜歡看電影,對電影的畫麵質量比較較真,或許是因為沒有其它的愛好。”
我站在車門口打量他的車,車裏收拾的異常幹淨,幹淨的一塵不染,麵對潔白的坐墊,都不敢坐上去,生怕弄髒了。他以為我是嫌熱,忙把坐墊拿到了後座,又從後備箱拿出麻將墊,熟練的鋪好了。
“剛剛把涼墊撤了,誰料到這天氣忽冷忽熱的,太陽下山了,還這麼熱。”
“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做啊?”我第一次見識一個男孩子的整理功力。
“沒娘的孩子,還不得靠自己。”
“對不起。”
“沒關係,已經快一年了。”
我點點頭,明白他說的意思,沉默著。
過了孩子放學和下班晚高峰的縣城,此刻路上行人稀少,偶有車輛從我們旁邊經過,越發顯得車內的氣氛過於安靜。
“寧書,你比中學時胖了一些,比之前……”他頓了頓,擠出兩個字,“漂亮。”
我被他的憨態逗笑了,“你中學時認識我?”
“你父母是中學的老師,我們都認識你,那是你很瘦,短頭發,遠看像個男孩子,現在長成大姑娘了。”
他說話的口氣像我父親,我爸老是說:“我們小書,長成大姑娘了。”
我被他帶進了回憶裏,“那時讀書時真開心啊,每天就知道上課讀書,寫完了作業就到處瘋。哎,你還記不記得操場上有個乒乓球桌,很結實的桌子,後來竟然被一個踢足球的特長生踢壞了,我還特地跑過去看,那球桌碎成兩瓣了,不可思議。”
“這是真事,那特長生是我們那屆的,踢足球特別厲害,聽說還進了國家隊。”
“真的啊,可國家隊有那麼厲害嗎?”
我和他不約而同的笑了,瞬間找到了互通的話題,就是我們都熟悉的中學時光,陌生感一點一點的漸漸消逝。
縣城裏的韓國烤肉店店麵小小的,在店外麵也擺了兩張桌子,今晚夜色好,於是我們坐在了外麵,旁邊即是人行道,但此時已鮮有人經過。
炭火、燒酒、生肉片和蔬菜擺上桌,令人不由想起韓劇裏常出現的場景,在深夜的街頭,和熟悉的,或者陌生的有情人對飲暢談,想聊甚歡。
可是何慕不是我的有情人,我隻覺得他是一個好人,不會為他改變自己不喝酒的承諾,也沒有在如此的環境裏想入非非。他邊獨飲邊烤肉和蔬菜,然後把烤好的食物放進我的盤子裏,像是一位惆悵的父親在照顧自己年幼的女兒。
“喝酒沒關係嗎?”我問他。
“不要緊,把車放在這邊,我等會打的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