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尚未說完,阿璃已飛身縱起,雙掌迅雷不及掩耳地擊出,將郝傑震落下馬。
她出手的動作快若電光火石。周圍軍士齊聲驚呼,可誰也沒有看清,剛才郡主是何時從坐騎上飛身而起的。
郝傑在地上翻坐起來,尚未回過神來,就被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抵住了喉嚨。
阿璃把郝傑拽起來,一手扣住他的右手脈門,反剪到身後,一手拿匕首抵住他的咽喉,冷聲道:“讓你的人,待在原地別動!誰敢再往北邁出一步,我就讓你生不如死!”
既然陳軍隊伍中再無其他將領,捉住郝傑,便是控製住了整個局麵。
“少將軍!”幾個近衛忍不住呼出了聲,手指緊拉著弓弦,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郝傑低頭看了眼脖子上的匕首,“郡主,你乃我大陳子民,又貴為顯族,如今倒戈相向,就不怕讓族人蒙羞嗎?”
郝傑出身名門世家,一向把家族榮耀看得極重,料想阿璃顧及扶風侯府名聲,斷不敢做出讓相國大人過於難堪的事來。
阿璃卻冷笑道:“我若幫了陳國人,才真是會讓族人蒙羞!你少跟我廢話,快傳令!”
說著,她手腕稍稍下力,匕首在郝傑的脖子上拉出了道血痕。
郝傑咬了下牙,對部下心腹使了個眼色,“傳令下去,原地休息。”
兩萬人的騎兵隊伍,在官道上排成了幾裏長的長隊。隊伍最前麵發生了什麼,後麵的人根本無從知曉。
一名近衛翻身上馬,沿路高聲傳著軍令:“傳左前鋒令,全軍下馬休息,原地待命!”
阿璃依舊全身緊繃,絲毫沒有鬆懈的打算。郝傑試探著開口道:“軍令已傳,郡主可否移開匕首?末將脈門被扣,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阿璃沒有理會,隻問:“華陽關的情況如何?你們……俘了多少人?”
算起來,古鵬等人竭盡全力苦守箭樓,竟將這場原本頃刻即敗的戰事拖延了兩個時辰。
阿璃無法想像,他們為此,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她寧可他們投降被俘,至少這樣的話,還能有一線生機……
郝傑轉著心思,說:“破關之際,箭樓上的燕軍幾乎全部陣亡。大營那邊,是由大將軍親自領兵攻破的,傷亡情況末將並不知悉。不過,相國大人下過軍令,燕人凡有抵抗者,格殺勿論。”
阿璃拚命咬著嘴唇,抑製著由心底升起的寒顫。
全部陣亡。
全部!
一日之前,這些人還在練箭場上談笑風生、揶揄打趣,而今夜就已埋屍沙場、魂散異鄉!
他們之中,阿璃最為熟悉的,應屬吳予誠。那位倚馬斜橋風流公子般的儒將,溫和恭謙的讓宮女們也心生愛慕的長寧侯,本該是鮮衣怒馬醉花臥柳的年紀,卻葬身在這淒風慘霧的華陽關!
還有華陽關的主帥古鵬,追隨慕容煜多年,南征北戰,赤膽忠心。兄弟情深的張之頊和褚大慶,沉默精明的副將楊超……
阿璃還清楚地記得,他們跪在慕容煜麵前請求與陳軍誓死一戰時的豪情壯語,清楚地記得,自己為此而激蕩的心情與落下的熱淚……
而此時此刻,這些人,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那場將所有人置於死地的毒蠱大霧,無論她怎樣說服自己不去相信,都不可能跟自己的親弟弟沒有關係!
郝傑見阿璃遲遲不開口說話,斟酌著繼續勸道:“郡主,燕軍這一仗,輸掉了在中原幾乎全部的兵力。宛城、河朔,如今已是我軍囊中之物,若趁勝追擊,攻下薊城也未必沒有希望!郡主乃是識時務之人,又何必執迷不悟?”
“你閉嘴!”阿璃的聲音有些微微發抖,“再說一個字,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她從早上開始就一直神經緊繃,箭樓上的激戰、解毒救人、組織撤離,已讓她身心俱憊。眼下挾持著身形高大的郝傑,手臂支撐著他的一部分體重,腿腳開始有些發麻。
可她想著那批將士們用生命換來的軍械糧草,不敢有半毫的鬆懈,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追兵再往前一步!
就這樣僵持了半個多時辰,陳軍的隊伍漸漸有了動靜。
阿璃警覺地朝前望去。
隻聽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卻是走得不疾不徐。
陳兵們手持火把,自主地躬身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道來。
幾騎銀鎧重甲侍衛,簇擁著為首一人,策馬從人群中緩緩行了出來。
月色火光之下,來人身上的紅衣宛如鍍了層華貴的淡金色,更襯得容貌絕世、氣質雍容,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挽著韁繩,姿態中、流露出一種近乎輕蔑傲倨的睥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