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後的一眾世家子弟一麵轟然大笑,稱讚太子手法精準,一麵靜侯著好戲上演。
可那白衣少年隻是沉默著,甚至連眼都沒有抬一下,就轉身默默地離開了。
太子詹衝著他的背影,得意洋洋地喊道:“東越仲奕,你這個孬種!懦夫!”
站在世家子弟之中的延羲,也經不住在心裏暗暗冷笑,從此把東越仲奕這個名字,與懦弱聯係在了一起。
那時的延羲,亦不過是個來曆不明的庶子,時常被兩個年紀稍長的陳國王子欺辱,可他骨子裏的驕傲,絕不允許他輕易認輸、不允許他在任何人麵前低頭,因而也絕不可能做到像仲奕那般,被打了還不還手……
仲奕微仰著頭,緩緩說道:“阿璃心裏的人,一直都是慕容煜。這一點,我或許比她自己,都看得更清楚。而慕容煜,不論從哪個方麵來看,亦是最適合守護她的人。”
“所以?你就放棄了?”延羲冷嘲道:“你為了她放棄自由,返轉中原,難道現在又打算徹底撂下她,帶著青遙雙宿雙飛?”
仲奕說:“我有牽掛,是因為我不能確定,阿璃是否已放下心結、選擇了留在慕容煜的身邊。在這件事上,她有過怎樣的猶豫和顧慮,你不會不清楚。”
他頓了頓,轉頭直視延羲,“隻要你肯告訴我,她是否已經做出了我期望的那個決定,我便可從此不再記掛,徹底放下心中的那一點點執念。”
延羲盯著仲奕,半晌,說:“若我告訴你,她留在慕容煜身邊,是打算跟他一起戰死沙場,你還放得下嗎?”
仲奕的眼中閃過一絲波動的情緒,繼而又歸於一片平和。
他一字字說得緩慢而清晰,“我會痛心,但也會尊重她的選擇。阿璃其實,是個很害怕孤獨的人。她怕被欺騙、怕被背叛、怕被遺棄……對她來說,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不離不棄,便是最大的幸福。而對我而言,隻要她覺得幸福,我便就安心知足了。”
山穀間的夜風寂靜地徘徊著,不知由何處起、亦不知在何處消殆,蹤跡難尋。偶有營帳被吹鼓起發出的輕微簌簌聲,更顯得四下寧謐空寥。
延羲垂眸良久,驀地啞然失笑。
他彎腰拾起地上的竹簡,放回到坐榻上,輕聲說:“阿璃,現在的確和慕容煜在一起。我不知道她是否覺得幸福,但如你所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延羲站起身,慢慢走到帳簾前,又頓住了腳步,微微側轉過身子。
“我一直以為,你沒有任何地方比得過我。可有些事,我承認,我確實比不上你。”
語畢,他掀開氈簾,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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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軍帳內,沃朗和蒙卞早已等候多時。
沃朗的頭上裹著白色的頭巾,身穿一件藍色相間的褂子,上麵繡著暗夷巫師特有的箸葉盤形圖案,腰間係著五色的絛帶。
他盤膝坐在茶案後,雙目緊閉,麵色青白。
適才施展巫術操控雲霧,讓沃朗耗費了太多的法力。為了改變風的方向,他不得不借助通靈之法、召喚巫靈,實施對自身有著極大傷害的血咒之術,才讓那陣夾帶著青冥蠱毒的疾風,調轉方向,橫掃整座華陽關。
蒙卞蹲在一旁,發著呆,半黑半百的胡須一撅一撅的,像是在和誰賭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