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關 (三)(1 / 2)

一行人又在營中巡視了一圈,天色漸漸暗下來,慕容煜跟阿璃商量了一下,決定今夜就在營中歇息,明日再返回宛城。

古鵬把中軍帳的內帳騰了出來,自己則搬去了楊副將的營帳。

阿璃跟著慕容煜走進內帳,見裏麵陳設樸素,除了一張不太大的軍榻,隻有幾件簡單的家具。

慕容煜曾見識過阿璃在樹上睡覺的本事,倒也不擔心她會睡不習慣,隻微笑問道:“阿璃,你還是第一次進中軍內帳吧?覺得跟你想像的有沒有什麼不同?”

阿璃轉過身緩步踱著,像是在好奇地四下環顧著。

慕容煜並不知道,她生平第一次進入中軍內帳,是在十五歲那年,奉扶風侯之命潛入衛軍大營,刺殺了衛國大將軍秦世景。

第二次,則是四年前,在汕州的燕軍大營,刺殺了當時燕國的國君慕容炎……

可是,這些不堪的往事,又如何能向麵前這位笑容明朗的男子說起?

半晌,阿璃輕聲回答說:“嗯,比我想像的,要簡單許多。”

慕容煜笑了笑,正欲開口,卻見阿璃轉過身來,繼續道:“烏倫,你還記不記得,我曾說過,會把女媧神石取來給你?”

她走到慕容煜身旁,伸手挽著他的胳膊,“我央著你帶我來華陽關,其實,是想從這裏帶一隊人馬跟我去東郊密室。”

慕容煜聞言微有詫異,“此處並不靠近宛城,你若是想調遣人手去東郊的莊園,理應從宛城直接出發,來得更方便些。”

阿璃搖了搖頭,頭輕輕靠著慕容煜的手臂,“我說過,去拿這女媧石,並不真是要借助它的神力,而是想起到一個振奮軍心、挫敗敵方士氣的作用。其實,要從密室裏把這神石取出來,隻需我一人之力便可辦到。但若是我帶著華陽軍營的士兵一同前往,讓他們親眼見證女媧神石成為燕帝的囊中之物,繼而一傳十、十傳百,這件事,不用我們昭告天下,便會自然而然地傳遍整個戰場。如此這般,好過我們直接從宛城去取了來。那樣的話,就算我們大肆宣揚,旁人也未必肯信。說到底,沒有風氏族人觸發神石的靈力,女媧石看上去就跟一塊普通的石頭差不多……”

慕容煜琢磨著阿璃的話,忍不住攬住她的肩,低頭去看她。

“阿璃,”他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想法不錯,考慮得亦十分縝密,隻是……”

他沉吟了片刻,斟酌著語氣,緩緩說道:“我感覺,你看待事物,似乎有些過於多疑。我並不是說這樣不好,隻不過,若你事事皆如此費心揣度,豈不是活得太辛苦?”

阿璃抬頭看了眼慕容煜,旋即又垂下眼簾,似打趣地問:“怎麼,你又想起我以前講過的那些話了?”

兩人初次在八方鎮相識,其後又結伴同行,阿璃曾語重心長地告誡慕容煜:“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另一個人好,好意通常都是有代價的”。

後來,慕容煜拿這句話揶揄過她,笑她當初懷疑自己居心不良。

慕容煜笑了下,說:“這倒也是,一開始認識你時,你就是這個性子。”

頓了頓,他接著道:“有警惕性並非壞事,我隻是不願你思慮太重。尤其是,為了我的事。”

阿璃回想起今日在練箭場的情形,她幾經猶豫,冒著被人識破的風險,在一眾將領前展示箭術,不就是揣度著燕國人至今對自己持有敵意,擔心因而牽連慕容煜被他們看輕?

她很清楚,自己在燕國軍營中的名聲並不好。諸多關於放走風青遙、關於她與東越仲奕的傳聞,讓她成了人們心目中蠱惑了國君的紅顏禍水。

她可以接受別人對自己的憎惡,卻沒有辦法容忍慕容煜因此背負起貪色昏庸的罪名。

如果他們想要的,隻是讓自己成為一個個完完全全的燕國人,那她願意去嚐試。

即便是,她手中的弓弩注定要對準南朝的子民……

沉默了一瞬,阿璃歎了口氣,說:“其實,我以前也沒這麼多心眼的。小時候,我阿爸還總說,我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傻丫頭。”

慕容煜聽阿璃提過她少時的一些經曆,猜測著她個性中多疑戒備的一麵,恐怕也是因其身世飄零、孤獨無依。

他不由得心生憐惜,收臂擁住她,說:“謹慎些也好。明日我會讓古鵬多調派些人手,跟我們一起去東郊密室。”

阿璃點了點頭,依偎到慕容煜溫暖的懷中。

她聆聽著他胸腔中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覺得安穩平靜……

縱使世間浮沉艱險,隻要有身邊的這個人相伴,再多辛苦也是值得的。

×××

第二天清早,兩人在帳中起身,簡單地梳洗了一番。

慕容煜正準備讓近衛去傳古鵬過來,忽聽見帳外一陣急促的號角聲響起,繼而一波緊接一波,延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