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淚相看是故人 (一)(2 / 2)

阿璃臉上的笑意斂去,嘴唇輕輕翕合了下,沉默了一瞬說道:“淨說些傻話。”

慕容煜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訕訕地移開了目光,眉頭卻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捫心自問,他也說不清自己這樣的心態算不算妒嫉。

可即便是了,東越仲奕也已經死了,再讓阿璃想起他,又有何益處?

阿璃凝視著慕容煜,被他的神情攪得心微微抽痛。

她伸出手,輕輕覆在他握著酒杯的手背上,輕聲打趣道:“你也不想想,你比我大了八歲,就算我小時候真認識了你,恐怕你也隻當我是小丫頭片子,見著我還嫌煩呢!”

慕容煜望向阿璃,唇角不自覺地牽起。

他放下酒杯,把阿璃的手握在掌心,揶揄道:“恐怕會是你嫌我老吧?”

阿璃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也有可能。”

兩人雙手交握,相視而笑。

湖麵上傳來一陣琴聲,悠悠揚揚、清越婉轉。

頃刻之間,將周圍其他雜斷續的聲響盡數掩了下去。

那琴聲並不高昂,先是如行雲流水般流暢瀟灑,繼而錚然起音,高亢激烈,最後又轉為低吟慢哦,夾雜著一縷悲淒之意,兜兜轉轉、如泣如訴。

慕容煜握著阿璃手指,隻覺得冰涼浸骨,關切地問道:“你手怎麼變得這麼涼,是不是覺得冷?”

阿璃搖了搖頭,極力控製著不讓目光移向湖麵。

她身體有些發僵,費力笑道:“倒不覺得冷,隻是突然有些疲倦,想是上次中的毒雖然解了,身體卻還有些虛弱。”

慕容煜把阿璃的手捏在掌心,輕輕揉搓著,“此處樓高風大,待久了恐怕會著涼。”

他召來吳予誠,低聲詢問了幾句,轉頭對阿璃說:“慶典餘下的部分並不需要你一定在場,該露的麵也露過了,不如我讓人先護送你回宮吧。”

阿璃輕輕點了下頭,神情怔忡。

慕容煜吩咐近身侍衛,“項虎,帶著你手下的人,先行護送王妃回宮。”

項虎是禁軍副統領,長得跟雷鳴一樣,也是身材魁梧、燕頷虯須,聞言拱手揖禮,“是!”

阿璃揚起眼簾,“不必。”

她整理著思緒,說道:“這裏人多,且又位置招搖,還是多留些人保護陛下的好。此處留行宮不遠,項統領又武功高強,由他一人護送我乘坐普通馬車回宮便是。隨行的人太多,反而引人注意,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慕容煜沉吟片刻,覺得阿璃說得也有道理,便對項虎說:“再帶上兩個得力的人,務必將王妃安全送回宮。”

項虎適才聽王妃稱讚自己武功高強,瞬間精神抖擻,連聲音都提高了一倍,“末將遵命!”

慕容煜扶著阿璃站起身來,囑咐道:“回宮後好好休息,記得傳禦醫來看看。”

阿璃低聲應承著,從慕容煜掌中慢慢抽出手來,對他屈膝斂衽一禮,轉身越過起身恭送的一眾官員,跟著項虎下樓而去。

為了不顯得招搖搶眼,項虎在阿璃的授意下,找了輛隨行官員的舊馬車來。

他扶著阿璃上了車,自己撩袍坐到車夫身邊,又安排了兩名侍衛一前一後地騎馬相隨。

阿璃入了車廂,迅速解下披風,目光在車內環視了一圈,停留在靠墊邊的一個鏤銀暖香爐上。

她一手拿起香爐,一手掀開窗簾,待馬車行過一個路口時,瞅緊機會,將手中香爐擲向路邊熙攘的人群。

“啊呀!”

一個商賈模樣的人被砸到了頭,捂著腦袋破口大罵道:“狗娘的,誰砸老子!”

阿璃出手極快,誰也沒瞧見那香爐倒底是從何處飛來的。

被砸的商人不依不饒,捉著身邊行人的衣襟,挨個問著。

幾個被捉住的人也是脾氣火爆,推推嚷嚷地開始對罵起來,周圍開始漸漸地聚集起一圈看熱鬧的路人。

跟在馬車後麵的禁軍侍衛,因這突如其來的喧鬧爭吵而警覺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人群中的幾個鬧事者,待確認這不過是尋常街坊口角後,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就在他的注意力被爭執吸引的一刻,阿璃縮著身子,挑開車後門簾,身法迅速地輕盈躍下,瞬間隱入了往來的人流之中。